在通往唐县的那条宽阔且尘土飞扬的官道上,一队神色凝重、行色匆匆的人马正急速地行走着。他们个个表情严肃,仿佛肩负着重大的使命。这时,原本晴朗的天空中突然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阵乌黑厚重的乌云,以惊人的速度迅速逼近。那乌云犹如一张巨大的黑色幕布,压得人喘不过气来。有人惊慌失措地高叫着:“神雕来了!”这声音在空旷的官道上回荡,瞬间打破了原本的宁静。人们顿时如惊弓之鸟,四散逃开,各自寻找可以躲藏的地方。有的钻进了路边的草丛,有的躲在了大树后面,还有的干脆趴在地上,大气都不敢出。
十几只大大小小的黑雕犹如黑色的闪电一般俯冲下来,它们的翅膀扇动时带起阵阵狂风,让人不寒而栗。瞬间,骡马上穿着官服的官员便被这些凶猛的黑雕无情地撕裂。那场景惨不忍睹,鲜血四溅,令人毛骨悚然。等到黑雕在天空中变成小黑点,逐渐消失不见,人们才战战兢兢地纷纷从藏身之处慢慢出来。只见骡马倒在血泊中,痛苦地抽搐着,最终停止了呼吸。那个穿着官服的草人,被撕扯得四分五裂,稻草撒满一地,仿佛在诉说着刚才的恐怖经历。
罗弃疾面色苍白,心有余悸地对耿大勇说道:“要是大活人,只怕面目全非了。这黑雕,实在可怕!”他的声音微微颤抖,额头上还挂着豆大的汗珠,显然被刚才的一幕吓得不轻。耿大勇眉头紧锁,若有所思地说道:“看来驯雕的人,是个高手。”他的目光深邃,似乎在思考着这背后隐藏的阴谋。
罗弃疾乃是吏部官员,此次乃是奉皇上旨意,特地来唐县视察。唐县的几任官员,都被这神秘而可怕的黑雕杀死,令人闻风丧胆。传说只要在唐县境内,但凡穿着官服,都会招来黑雕,被撕扯得四分五裂。于是,官心惶惶,再也没有官员敢到唐县赴任。毕竟,谁也不愿意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。
可是,堂堂的一个大县城,几十万的人口,不可能没有官员治理。皇上为此龙颜大怒,就下旨,责令吏部派人到唐县,查清事情真相。到了唐县境内,罗弃疾一行人深知其中的危险,不敢穿官服,全部穿着便衣。他们扎了个草人装成官员,就是试探一下,传说的神雕杀官是不是真的。没想到,现场的惨烈,比传说的还要可怕,让他们始料未及。
罗弃疾一行人来到县衙,只见县衙里空无一人,杂草丛生,一片荒芜。他们无奈地开始打扫卫生,安顿住处。这时,年迈的师爷闻中骏闻讯急匆匆地赶来,拜见罗弃疾。闻中骏满脸沧桑,气喘吁吁地说道:“大人,您可算来了。”
闻中骏告诉罗弃疾,唐县已经快一年没有官员上任了,原班衙役都各自谋生去了,县衙里一直无人打理,政事荒废。罗弃疾看着这破败的景象,心中满是忧虑,他看了看杂草丛生的院落,问道:“老先生,你能说说,导致这一切的起因吗?”
闻中骏叹了口气,缓缓说道:“那还得从 5 年前说起。”5 年前,熊知县初到唐县,看中了猎户刘大山的女儿。那女子生得如花似玉,貌若天仙。熊知县想纳其为小妾,请媒婆带着丰厚的聘礼登门说合,没想到被性格刚烈的刘大山毫不留情地把聘礼扔到了门外。那聘礼散落一地,场面十分尴尬。
然而,城府很深的熊知县不急不恼,把这事按下不提。过了一段时间,县衙里突然发出一纸公文,要求猎户刘大山在半个月之内,猎获一头金狐,将皮毛作为贺礼,进奉给醇亲王,庆贺六十大寿。否则,就投入大牢治罪。
金狐曾经是唐县的知名物种,其皮毛不但能保暖,还能医治风湿等寒病,极为珍贵,是皇家贡品。后来由于过度捕杀,已经绝迹,十几年前就已经取消进贡了。时至今日,就没有人再见到过金狐的身影。熊知县此举,无非是借刀杀人,想逼迫刘大山妥协,把女儿嫁给他。
刘大山又何尝不明白这其中暗藏的玄机呢?然而,他那刚直不屈的性子,使得他就是不愿意向这不公与邪恶妥协。金狐,那可是极其罕见且狡猾至极的生灵,想要捕捉到它简直是天方夜谭。限期一到,熊知县便毫不留情地将刘大山投入了那阴森寒冷的大牢之中。随后,他还派人前往刘家,巧言令色地劝说,声称只要刘家同意把女儿嫁给自己,就会立马将刘大山释放出狱。
刘大山的女儿,本是个温婉善良的女子,面对父亲深陷牢狱之灾,内心痛苦万分,百般无奈之下,只得含泪同意嫁给熊知县做小。婚礼当天,熊知县倒是如约将刘大山放了出来。可谁能想到,就在那个本应充满喜悦与幸福的夜晚,当熊知县欲行圆房之事时,刘大山的女儿竟毅然决然地拿起剪刀,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。刘大山痛失爱女,那心如刀绞的痛苦瞬间化作了无尽的怒火,他手持弓箭,不顾一切地冲向县衙,誓要找熊知县报仇雪恨。可惜,县衙的衙役众多,他很快就被捉拿,再次被打入了大牢之中。
谋杀官员,在当时乃是死罪。待到秋后问斩之时,天空中忽然风云变色,几只黑雕犹如黑色的闪电一般冲了下来,劫了法场,将刘大山叼走了。
后来的某一天,熊知县大摇大摆地走在街道上,丝毫未曾预料到危险的降临。突然,从空中如雷霆般俯冲下来几只黑雕,瞬间就将熊大人撕裂得血肉模糊,惨不忍睹。
擅杀朝廷命官,这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,师爷闻中骏一面心急火燎地发出公文向上奏报,一面赶忙让捕快们组织猎人上山猎杀黑雕。
在城郊 50 里处,有一座巍峨挺拔、高耸入云的神雕山。那黑雕就栖息生活在这座山上。然而,这神雕山山势陡峭,道路狭窄,行走起来极为艰难。当那一行人艰难地前行,还没有到达山顶时,就被黑雕们从空中迅猛地攻击。他们猝不及防,纷纷滚下山来,摔得遍体鳞伤。
就这样,一连围剿了几次,不少人不仅跌得满身伤痕,而且連一根雕毛都没有射下。最终,在这一次次的失败与挫折面前,他们只得无奈地放弃猎杀。
后来,朝廷连续派来几任新的县官,可无一例外,都被黑雕出其不意地撕裂。这可怕的消息迅速传开,一时间,竟再也没人敢来上任了。
听完闻中骏的讲述,罗弃疾眉头紧锁,若有所思地说:“看来黑雕杀官,是刘大山刻意所为,他没法让黑雕辨识熊知县的面目,只能拿官服当训练目标。只不过,他既然报了仇,就不该继续肆意妄杀其他官员。”说罢,他转头看向耿大勇,神色坚定地说:“耿大人,明天我们上神雕山,找刘大山谈谈。”
闻中骏一听,顿时吓得脸色煞白,急忙阻止说:“使不得,大人。刘大山如今对官家的人充满了仇恨,您若有什么闪失,小的们实在是担待不起啊。”
罗弃疾却微微一笑,从容不迫地说:“闻师爷不必多虑,有耿大人在,安全上不会有问题。耿大人乃是皇家内苑的驯雕高手,此次让他一同前来,就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。再说了,解铃还需系铃人,要想黑雕不再杀官,只能去找刘大山。”
第二天,罗弃疾和耿大勇带着两名护卫,身着便服,快马加鞭地奔向了神雕山。那山道着实难走,尤其是快到山顶时,眼前出现的是一道由山石砌就的台阶,狭窄陡峭得令人胆战心惊,只能手脚并用地艰难向上攀爬。
就在这时,只听呼啦啦一阵响动,几只黑雕如幽灵般盘旋在头顶前方,发出尖锐的鸣叫声,那气势仿佛就是在坚决地阻止他们继续攀爬。这个时候,倘若黑雕发起攻击,他们必定会摔下这石梯,非死即伤。
情势危急万分之时,耿大勇面无惧色,镇定自若地将手指伸进嘴里,发出几声清脆响亮的唿哨,就见黑雕们像是听懂了指令一般,散开到半空中,让出了道路。
就在这时,山顶上传来一声高亢的叫声:“来者何人?可是京城‘风云雕’耿家传人?”
耿大勇神色匆匆,忙不迭地答道:“正是,在下耿大勇,特来拜见师兄。”就在此时,山顶之上猛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唿哨,那些黑雕们闻声而动,如同黑色的闪电一般迅速飞回山顶。罗弃疾和耿大勇则手脚并用,艰难地攀爬到山顶。山顶的平地上,赫然立着一间略显破旧的茅草屋,门前静静站立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,此人正是刘大山。耿大勇脚下生风,疾步上前,冲着刘大山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大的揖,高声唱喏道:“耿大勇拜过刘师兄!”刘大山见状,也赶忙还了一个揖。一旁的罗弃疾却是满脸的不解,眉头紧皱,疑惑之色溢于言表。耿大勇见状,忙不迭地解释起来。
遥想 60 多年前,在那繁华喧闹的京城之中,有一位声名远扬的驯雕师,那便是耿大勇的爷爷。他专门为尊贵的和亲王府驯雕,以供其狩猎之用。当时,他收下了一个徒弟,正是刘大山的爷爷。“风云雕”耿家和“闪电雕”刘家,在那时的京城可谓是驯雕界的翘楚,驯出来的雕,速度之快犹如疾风骤雨,迅疾无比,令旁人难以企及,无人能望其项背。刘大山的爷爷出师之后,专门效力于醇亲王府驯雕。然而,天有不测风云,在一次狩猎活动中,猎雕不慎误伤了离猎物近在咫尺的小贝勒。醇亲王雷霆大怒,毫不留情地将刘大山的爷爷赶出王府。要知道,被醇亲王府驱逐出来的驯雕师,其他王府也会避之不及,不会录用。这就等同于“闪电雕”刘家在京城失去了立足之地。无奈之下,刘大山的爷爷只好携全家迁回边塞附近的老家唐县,从此以打猎勉强维持生计。由于路途遥远,交通不便,刘耿两家自此便失去了联系。
后来,耿大勇凭借着出色的驯雕手法,在众多驯雕师中脱颖而出,成为了皇家内苑备受器重的驯雕师。刘大山此时朗声说道:“刚才从驱雕的唿哨声中,我一听便知是出自耿家,故有耿家传人一问。”耿大勇连连点头,应声道:“其实罗大人邀我同来时,听了刘师兄的名讳,我起初还不敢确定是‘闪电雕’刘家的传人。刚才刘师兄问我是不是京城‘风云雕’耿家传人时,我才敢笃定就是刘师兄您。只因我们驯雕手法同出一家,而且也只有刘家,才能从唿哨声里精准地听出是我耿家。”耿大勇紧接着向刘大山介绍了罗弃疾大人,刘大山热情地把他们让进茅草屋里。
走进茅草屋,只见屋内的陈设十分简陋,几乎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。刘大山声音哽咽,眼中含泪说道:“女儿死后,老伴儿一时想不开,竟投河自尽了。如今,我只能和这些雕儿相互厮守,真正是苟延残喘,了无生趣啊。”罗弃疾听了,赶忙出言劝慰了刘大山一番,随后轻声质问:“刘先生,你大仇已报,可是还继续滥杀朝廷命官,这可是犯了反叛朝廷的死罪啊!”刘大山长叹一声,满脸无奈,缓缓说道:“事情到了这一步,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啊。”
刘大山接着讲道,他爷爷当年带回来两只黑雕,将其放养在神雕山上,与山上的野雕杂居一处。时光流转,岁月更迭,后来竟繁衍成了一个颇为庞大的家族。刘大山从父亲手里传承了驯雕方法,黑雕把他从刑场上救出来后,他便仿制了一套官服,穿在稻草人身上,官服下塞了猎来的野兔山鸡等猎物,以此来训练黑雕。然而,未曾料到,黑雕虽然为他成功报了仇,却也因此养成了见官服就捕食的习性。面对这种状况,他刘大山纵使绞尽脑汁,想尽办法,却也确实无能为力,毫无应对之策。
这时,耿大勇一脸郑重地说道:“刘师兄,这不怪你,你只会‘正驯’法,不会‘逆驯’法。”想当初,耿大勇的爷爷在传授驯雕法之时,可谓是心思缜密,留了一手,刻意隐瞒了“逆驯”法这一关键之术。
所谓“逆驯”法,顾名思义,就是反其道而行之。为了让黑雕对官服敬而远之,便在官服下塞满坚硬的石头。每当黑雕捕食之时,其尖锐的雕喙啄食在石头上,便会引发剧烈的疼痛。如此反复,久而久之,黑雕便会形成条件反射,对官服心生畏惧,从而远离。
刘大山听闻耿大勇所言,经过一番深思熟虑,最终答应用“逆驯”法训练群雕,发誓不再让它们祸害官员。要知道,刘大山遭遇了妻女亡故的悲惨变故,这沉重的打击让他在不到 50 岁的年纪就须发皆白,整个人看上去无比沧桑。罗弃疾见此情景,很是同情他的遭遇。罗弃疾站在人性和情理的角度,没有追究刘大山的罪责,反倒在奏本上为刘大山竭力开脱。后来,朝廷在综合考量之后,也就赦免了刘大山的罪责。
不过,罗弃疾并没有说出黑雕以后不会捕食官员的真相。他只是巧妙地说道,当地老百姓之所以尊称黑雕们为“神雕”,就是因为神雕别具慧眼,能够精准地识别贪心之人。只要为官者没有贪心,神雕就决然不会捕食。罗弃疾之所以这么讲,无非是想借助神雕的威慑力来约束当地官员,为唐县营造一个清廉的官场环境。
这以后,来唐县赴任的官员个个清廉无比,深受老百姓的喜爱。他们在日常的工作中,时刻谨守为官的准则,不敢有丝毫的懈怠。因为他们都深信,在那高远的天空之上,有一群神雕在密切地监督着他们。哪怕是稍有贪心之念,都可能会被神雕察觉,从而受到应有的惩罚。这种信念犹如一道无形的枷锁,约束着他们的行为,使得唐县的官场风气焕然一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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