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是军区大院最娇嫩的活寡妇。
结婚当晚,他们就分房睡了。
结婚四十年,她都没尝到过做妻子的滋味。
她顶着不下蛋的母鸡的骂名过了一辈子,但也无怨无悔。
可男人临死前,嘴里却一直喊着初恋的名字…
她才恍然,他心里一直有人,才不愿意碰她。
所以,他是力了初恋守身如玉。
一朝重生,她决定放过他,也放过自己。
“政委在门口站了一个小时,可算等到媳妇下班啦!”
不知道谁打趣了句,她的思绪被拉回,心也随之泛起涟漪。
当亲眼看到男人时,她才觉得自己真的重生到了四十年前。
他们结婚是个意外,男人是为了保全她的名声才娶了她。
上辈子,她从感激到深爱,可一辈子的守候未能换得男人一丝怜惜。
临死的时候,还喊着别的女人的名字。
失神问,男人已经走到了面前,温声开口:“你脸色怎么不太好,累了?”
望着男人深邃的眼眸,她心中五味杂陈。
见她发呆,男人不由问:“想什么呢?”
她回过神,掩饰一笑:“没什么,就是听说爸妈他们要离婚了?”
男人一身挺拔军装,脸庞俊朗不失凌厉,眉眼温柔却犹带着军人的摄人气势。
说出的话笃定却又无情:“没有感情的婚姻,对他们两个来说只是折磨。
她愣住了,所以在男人眼里,跟她的婚姻也是折磨吧。
胸口闷堵着,她拽住男人的胳膊,认真低问:“你说没有爱情的婚姻是折磨,那你…后悔娶我吗?”
男人诧然蹙眉:“乱想什么,我们和爸妈不一样。”
哪里不一样,他不是心里装着别人?
还不等她接话,突然有一个通讯员来找:“政委,有个姓杨的女人来找你,她说她有急事…
“我马上过去。”
说着,男人转身就走。
她愣了愣,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,她莫名有种无力。
这晚,男人果然没有回来。
男人回不来,是因为他初态吧。
上辈子,自从他初恋回来之后,他就三天两头不回来。
这辈子,他初恋提前回了济北,他就提前去照顾…
压下心头闷堵,她也没有多问。
反正,她这辈子已经决定离婚,男人和他
初恋怎样,以后都跟她无关。
一夜无眠。
次日一早,她赶到军服厂广播站。
她之前通过了主持人考试,今天刚收到电视台调令。
看着自己努力了半年的成功,她沉寂的心终于有了丝慰藉。
她捏紧调令文件,推开了站长办公室的门。
却看见昨晚有事未回家的男人,以及他身旁那穿着白裙子的女子。
她呼吸猛然室住,再也迈不开腿。
女子正是男人爱了一辈子的女人!
她捏着调令的手缓缓收紧,直到感受到尖锐的疼痛,
她才慢慢才将手里的调令递了过去:“站长,我要调到电视台去了,麻烦您签个字。可站长看了一眼,并没有接。
她正疑惑,站长清晰的回复就跟响雷似的在办公室里炸开。
“政委已经把这唯一的电视台主持名额给了别人,你这份调令没用了。”
她心登时被重重一击,下意识看向男人:“为什么?”
男人没有看她,而是朝站长说:“麻烦了。活落,几步上前拉住她的手就往外走。
刚走到走廊,她就挣扎抽出手,心肺翻腾着灼痛:“为什么要这么做?你知不知道我
为了那一个名额努力了整整一年!”
男人转身看着她,态度平和:“她之前在学校也做过主持人,这份工作给她最合适不过。”
凝着他理所当然的的眼神,她的心就像被刀尖扎着,疼的说不出话。
这时,男人又放缓语气,安抚似的握了握她的肩:“我知道你心里难受,但你是军嫂,要有军属的气量和大度,要多为人们群众着想。”
她霎时红了眼,狠狠退开了男人。“你不是我,凭什么替我做决定?我拼命争
取来的机会,被你三言两语给了你的初恋,你居然还要劝我大度?”
越说,她越压不住委屈。
她红着眼眶,凝望对方深沉的眼眸:“我们离婚吧,我成全你们。”
空气突然宁静,男人愣了半天,语气坚定:“你不会跟我离婚的。”
看着男人深不见底的眸子,她恍然明白了什么,尾音渐颤:“你是不是早就知道,我喜欢你?”
“知道。”
只是两个字,几乎撕裂了她整颗心,剧痛漫延。
她站在原地,仰起头疲惫地吐着气,眉眼满是悲哀。
“有没有人说过,你真残忍!”
她眼眶通红,流露出的卑微绝望,像针一下刺在了男人心头。
她就这样看着男人,她满眼的破碎,浑身的死气。
男人忍着心中的一丝怪异,想开口说些什么。
她却转身跑回了家,看着她精心布置婚房,男人都末曾同床共枕过,心中刺痛难忍,眼睛变得渐渐湿润。
她爱了他两辈子,男人就烦了两辈子。既然如此…
她不爱了他,也不要了他。
她拿出重生那日准备好的离婚报告,笔一划签下她的名字。
然后,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不属于她的家。
“八十年代,一个觉醒的年代,一个朝气蓬勃的年代,一个珍贵的年代……”
伴着喇叭里传出春风般的嗓音,午休的军服厂工人们陆陆续续往宿舍走去。
念完广播词,沈梦月合上笔记本,挎上包下班回家。
刚出广播站,便看见树下一抹军绿色的身影。
他一身挺拔军装,脸庞俊朗不失凌厉,眉眼温柔却犹带着军人的摄人气势,就算站在那儿什么也不做,也能让人感到安心可靠。
“陆政委在门口站了一个小时,可算等到媳妇下班啦!”
不知道谁打趣了句,沈梦月的思绪被拉回,心也随之泛起涟漪。
当亲眼看到陆少辞时,她才觉得自己真的重生到了四十年前。
失神间,陆少辞已经走到了面前,温声开口:“你脸色怎么不太好,累了?”
望着男人深邃的眼眸,沈梦月心中五味杂陈。
他们结婚是个意外,陆少辞是为了保全她的名声才娶了她。
上辈子,她从感激到深爱,哪怕他一辈子没碰她,她也默默忍下,默认没有孩子是她身体有问题,受尽了白眼。
可他临死的时候,嘴里却喊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……
如今重生,难道还要把上辈子的人生再经历一次吗?
见她发呆,陆少辞不由问:“想什么呢?”
沈梦月回过神,掩饰一笑:“没什么,我们回去吧。”
正值炎夏,烈日当头。
两人一起走在厂里的绿荫大道上,身边时不时驶过骑着二八大杠的工人。
陆少辞率先打开话匣子:“来接你前去看了爸妈,听说王阿姨家出了点事,爸去帮了忙,妈现在吵着要离婚。”
沈梦月眉目微拧。
王阿姨是公公的前妻,两人从没断过联系,公公对她更是有求必应,要什么都给。
她抬眼看向男人的侧脸,目光复杂:“爸帮王阿姨也不是一次两次,有时候还大半个月不回家,妈难免生气……”
陆少辞忽然停下脚,语气自然又笃定:“问题不在王阿姨,是爸妈已经没有感情。”
沈梦月心一顿,捏着挎包的手不由收紧。
男人却依旧转移话题:“对了,你不是说要去电视台参加播音主持人的考试,做好准备了?”
沈梦月眸光一黯。
她一个月前就通过考试了,过两天都能调到电视台上岗了。
他现在才问,是对她多不上心?
心头酸涩瞬间蔓延带眼尾,沈梦月不知道自己上辈子,是怎么坚持这段婚姻的……
“我去把车开过来,你在这儿等我。”
没等到她回答,陆少辞自顾自走远,就好像他刚刚就是随便一问。
站在原地,沈梦月默默深呼吸,缓解着胸口的沉重感。
可等了很久,也不见人回来。
揣着疑惑和担心,她顺着陆少辞离开的方向找了过去,没想到刚拐过一个岔路口,就看见一个穿在白裙的女人靠在陆少辞怀里。
定睛一看,沈梦月呼吸猛然窒住,再也迈不开腿。
是于英楠!
那个陆少辞爱了一辈子的女人!
只见于英楠紧紧环着陆少辞的腰,含泪的双眼满是眷恋:“当初我被父母逼迫嫁人,我真的好痛苦,想你想到得了抑郁症,到现在还在吃药。少辞……你还爱我吗?”
听到这话,沈梦月心猛地缩在了一起,不想也不敢去听另一方的回答。
可没等她离开,陆少辞沙哑的回应便被风刮进了耳朵——
“爱。”
第2章
轻飘飘的一个字,却像块巨石重重砸在沈梦月心上。
她知道陆少辞爱于英楠,爱了一辈子,以至于死的时候都在叫‘英楠’。
再也看不下去,她僵硬着离开。
不知道走了多久,沈梦月才无力靠在路边的矮墙上,眼眶已经涨的通红。
即便再来一次,亲耳听见陆少辞承认爱别人,心还是会痛……
她自嘲一笑,心却多了分明悟。
与其再走上辈子爱而不得的老路,倒不如试着放手,让陆少辞自由。
沈梦月深吸口气,缓和着情绪,视线不经意扫到墙上的高考报名简章,眸光渐渐亮起。
高考!
上辈子她因为想守着陆少辞,高中毕业后一直没参加高考!
知识改变命运,高考,是无数人改命的好路!
心头的茫然忽得散开,既然重生,她完全可以试试高考,走另一条路!
没有犹豫,沈梦月直接去本地教委报了名,随后才回军区大院。
夜渐深。
台钟时针已经指向十一,沉稳的脚步声渐渐靠近。
坐在书桌前复习的沈梦月转过头,只见陆少辞解着扣子跨进来,原本空阔的客厅好像拥挤了几分。
见她还没睡,男人眼中掠过丝惊讶。
沈梦月放下笔:“去哪儿了?今天这么晚才回来?”
陆少辞脱掉外套,语调轻缓:“今天碰上了于英楠,就是以前跟你提过的比我大两岁的姐姐,多聊了两句。”
沈梦月心头微刺:“你不是说她嫁到南方去了吗?”
陆少辞手顿了瞬:“……嗯,她丈夫半年前车祸去世了,婆家没人能照顾,她就带着孩子回来了。”
看着他眼中的怜惜,沈梦月捏着书页的手缓缓收紧,没忍住问:“听说你们是同学,还在一起过,现在你还喜欢她吗?”
但问出口,她就后悔了。
明明知道答案,为什么还要因为心底那点不甘而自取其辱?
陆少辞皱眉看着她,沉默了很久才吐出回答:“梦月,我们才是夫妻。”
末了,又补充了句:“明天你不上班,咱们一起去看看爸妈吧。”
说完,转身进了客房。
沈梦月望着关上的房门,惨然一笑。
夫妻?
他们从结婚起就分房睡,算哪门子夫妻?
次日。
一大早,沈梦月跟陆少辞去了公公婆婆家,刚到门口,就听见里头打砸的声音。
还伴随着婆婆哭喊控诉:“我伺候了你大半辈子,那个女人对你掉几滴眼泪,你就把我们存的棺材本都给了她,你让我怎么活?这婚必须离!”
“都多大岁数了,离什么离!再说咱儿子在军区当政委,他专门抓德行这块,要被别人知道他连自家的事儿都管不好,你让他面子往哪儿搁?”
她顿时停住脚,下意识看向身边神情骤沉的陆少辞。
上辈子,陆少辞经常说于英楠可怜,也三天两头接济对方,她从没像婆婆这样闹过,只一味忍让,总想着他会回头看看自己……
陆少辞推门跨了进去。
沈梦月也忙跟上前,只见屋子里一片狼藉,墙上的结婚照被砸在地上,玻璃摔得到处都是。
婆婆满脸泪地坐在沙发上,被划破的手正流着血,而公公还一脸余怒抽着烟。
陆少辞眉头拧成了个死结。
沈梦月忙拿出手帕,过去帮婆婆处理伤口:“妈,不管发什么,您别和自己过不去啊……”
刚说完,公公就朝陆少辞埋怨起来:“你看看你妈,年纪越大脾气越臭,总是为了点鸡毛蒜皮的事儿吵个没完!”
婆婆哭着拔高声音:“我脾气臭?你把我的棺材本给你前妻还有理了?你这么爱她就去和她过啊,你拖着我做什么?”
眼见两人又要开始吵,沈梦月正要劝,陆少辞突然说:“爸,妈,你们离了吧。”
三人一下愣住了。
沈梦月看着他,他又砸出冰寒的一句:“没有感情的婚姻,对你们两个来说只是折磨。”
第3章
原来在陆少辞眼里,跟她的婚姻是折磨。
胸口闷堵着,沈梦月再也说不出话。
直到从父母离开,回到自己家,她都无法排遣心口的郁气。
刚到家门口,通讯员就来找:“陆政委,有个姓于的女人来找你,她说她有急事……”
“我马上过去。”
说着,陆少辞转身就要走。
刺激之下,沈梦月忽然就忍不住,拽住男人的胳膊,认真低问:“你说没有爱情的婚姻是折磨,那你……后悔娶我吗?”
陆少辞诧然蹙眉:“乱想什么,我们和爸妈不一样。”
哪里不一样,他不是心里装着别人?
可还不等她说出下一句,男人却忽得伸手从兜里掏出一叠钱和票塞到她手中:“这是这个月的津贴,你收着,缺什么就去买。”
沈梦月愣了愣,他以为自己说的是钱?
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,沈梦月莫名有种无力。
他既然爱于英楠,她都主动暗示离婚了,他为什么不顺道捅破窗户纸?
这晚,陆少辞果然没有回来。
沈梦月睡得很不踏实,不断的做梦。
一会儿是上辈子自己守在奄奄一息的陆少辞床边,被他抓着手叫着‘英楠’。
一会儿又是不久前他当着她的面,让父母离婚,理所当然的认为该结束没有感情的婚姻……
煎熬了一整夜,到了第二天早上,陆少辞身边的通讯员才过来传话:“嫂子,政委说这几天有事回不来,父母那边麻烦你多跑跑。”
沈梦月面色一僵。
陆少辞回不来,是因为于英楠吧。
上辈子,自从于英楠回来之后,他就三天两头不回来。
这辈子,于英楠提前回了济北,他就提前去照顾……
压下心头闷堵,她也没有多问。
反正,她这辈子已经决定离婚,陆少辞和于英楠怎样,以后都跟她无关。
几天后。
沈梦月刚到军服厂广播站,就收到去电视台的调令。
看着自己努力了半年的成果,她沉寂的心终于有了丝慰藉,赶忙拿着调令去办公室找站长签字。
一进办公楼,同事的闲聊就飘了过来。
“你们听说没,陆政委亲自来给一个离了婚的旧相好介绍工作了,他俩会不会有啥事儿?”
“不能吧,他可是政委,又对沈梦月那么好。”
“好有什么用,俩人结婚都三年了,沈梦月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,是个男人哪有不介意的?”
“有其父必有其子,陆政委他爸不也心疼那个初恋前妻,听说最近闹得鸡飞狗跳,一大把年都要离婚了!”
听着这些和上辈子如出一辙的酸话,沈梦月抿唇走开。
陆少辞不碰她,又怎么会有孩子……
她捏紧调令文件,强压下涌上心的酸涩往站长办公室走。
‘叩叩叩!’
敲了门,沈梦月推门而入,却见里面不只有站长,还有几天都没回家的陆少辞。
诧然了瞬,她才将手里的调令递了过去:“站长,我要调到电视台去了,麻烦您签个字。”
可站长看了一眼,并没有接。
沈梦月正疑惑,他清晰的回复就跟响雷似的在办公室里炸开。
“陆政委已经把这唯一的电视台主持名额给了于英楠,你这份调令没用了。”
第4章
沈梦月心登时被重重一击,下意识看向陆少辞:“为什么?”
陆少辞没有看她,而是朝站长说:“麻烦了。”
话落,几步上前拉住她的手就往外走。
刚走到走廊,沈梦月就挣扎抽出手,心肺翻腾着灼痛:“为什么要这么做?你知不知道我为了那一个名额努力了整整一年!”
陆少辞转身看着她,态度平和:“英楠上有老下有小,经济压力大,而且她之前在学校也做过主持人,这份工作给她最合适不过。”
凝着他理所当然的的眼神,沈梦月的心就像被刀尖扎着,疼的说不出话。
这时,陆少辞又放缓语气,安抚似的握了握她的肩:“我知道你心里难受,但你是军嫂,要有军属的气量和大度,要多为人们群众着想。”
“英楠带着孩子老人,家里艰难,而你就算不工作,我的津贴足够养你养这个家了。”
沈梦月霎时红了眼,狠狠退开了男人。
“你不是我,凭什么替我做决定?我拼命争取来的机会,被你三言两语给了你的初恋,你居然还要劝我大度?”
越说,她越压不住委屈。
出口的话更冲:“这儿比于英楠困难的群众多的是,也不见你去帮他们啊?你做的这一切,真没有私心吗?”
“沈梦月!”陆少辞忽得变脸。
这时,通讯员忽然过来:“政委,军区总部那边让您过去一趟。”
气氛依旧僵持。
沈婉眼眶的泪差点溢出来,陆少辞抿唇,声音又柔和下来:“这事的确是我不对,你想要什么,我都会补偿你。”
说完,陆少辞就走了。
望着那远去的背影,沈梦月自嘲一笑,慢慢走下楼。
补偿?如果她要他的爱,他会给吗?
她真佩服上辈子的自己,居然能忍了几十年……
“小沈,你在这儿啊,刚好我这儿有你的信。”
沈梦月收敛情绪,转头接过同事递来的信封:“谢谢。”
打开一看,是本地教委盖了章的准考证。
看到上面的章印,她的心终于得到些舒缓。
继续忍几天吧,等高考之后就能结束了。
于是,沈梦月比之前更用功备考了。
除了上班,其他时间都用来看书做题。
不知不觉半个多月,虽然住在一起,但她都没和陆少辞见到面。
直到这天傍晚,沈梦月骑着单车路过电视台,却见一辆熟悉军绿吉普停在路边,不由停了下来。
紧接着,陆少辞和于英楠从大楼里出来。
两方相撞,仿佛停滞的时间漫起丝僵凝的气氛。
沉寂中,于英楠率先打开话匣:“今天我加了会儿班,少辞怕我回家不安全才特意来接我,梦月妹子不会介意吧?”
话语里的炫耀刺的沈梦月耳膜隐隐作痛,抓着龙头的手也不觉收紧。
陆少辞视线扫过她挎包里的书,朝她走过去:“天快黑了,一起回去吧。”
沈梦月避开他的手,移开目光:“不用,我自己可以。”
说完,直接蹬上车朝军区骑去。
晚风擦过微红的眼角,她竭力控制着不断涌上心的酸涩,安慰自己。
没必要去在意,等高考完后,她马上跟陆少辞提离婚……
天彻底黑了。
沈梦月吃完饭,待在自己房里做题,房门被慢慢推开。
余光瞥去,一身常服的陆少辞走过来,脸上带着示好的温柔:“高考准备的怎么样?需不需要帮忙?”
她眸光黯了黯,还有不到一周就高考了,他不觉得这话说的有些迟?
搭下眼眸,她装作翻书,漫不经心地说:“不需要,你有时间就去陪于英楠。”
陆少辞脸色一变:“你这话什么意思?”
沈梦月这才抬头看他,瞥见他眼里的愠色,捏着书页的手不觉收紧:“没有其他的事就出去吧,我要安静备考。”
她反常的冷淡让陆少辞眉头拧成结,几次欲言又止,最后还是带着气走了。
看着他的背影,沈梦月垂下眸子,疲惫不已。
形同陌路的夫妻,大概就是他们这个样子吧……
一周后。
今天是高考的日子。
沈梦月一大早就出了门,没想到刚出大院岔路口,迎面就跟一个人影撞到一块。
‘呼啦’一声,挎包掉在地上,里头的纸笔散落一地,又被一只纤细的手一一捡起递来。
正要道谢,却见对方是于英楠。
她来军区大院,除了找陆少辞还能干什么……
记挂着考试,又不想跟于英楠搭话,沈梦月接过包,撂下句‘谢谢’就绕过她大步往门口赶。
顶着初伏的烈日,她满头大汗地跑到学校,大部分考生已经进考场了,她也不敢耽搁,连忙跟上队伍。
监考拦住她,手一摊:“准考证。”
沈梦月忙点点头,往放着准考证的挎包夹层摸去。
可手伸进去后,她心猛地一沉。
准考证不见了!
第5章
凉意攀上背脊,让沈梦月彻底慌了神:“怎么会没有,我明明放在里头的……”
她将挎包翻了个遍,始终没找到准考证。
同时,身后传来其他考生不满地抱怨:“别挡在门口行不行?我们还得考试呢!”
监考也驱赶似的挥挥手:“同学,请别妨碍其他考生进考场。”
沈梦月被狼狈挤到一边,无奈之下只能低头顺着来时的路寻找,纷乱的脑子让她怎么也想不通准考证怎么会失踪。
突然,身后传来‘铛铛铛’敲铁轨的声音。
开考了!
她僵僵回头,脸色煞白地看着关上门的教室。
一共就考两科,进不去考场,就意味着她今年绝对考不上大学了!
这一瞬,浓烈的挫败攀上沈梦月的心,让她难以呼吸。
所有努力毁于一旦……
怎么会这样,怎么偏偏就丢了准考证呢?
她浑浑噩噩走在街道上,也不知道过了多久,耳边忽然传来刺耳一句:“看来梦月妹子的高考不太顺利呐。”
戏谑的挖苦让沈梦月步伐一滞。
抬起头,只见于英楠站在面前,得意晃着她的准考证:“可惜了,这准考证你也用不上了。”
沈梦月脸色骤变,登时明白过来,捏紧了拳头:“于英楠,是你故意撞我,偷拿了我的准考证?你为什么要这么做?!”
于英楠踱步上前,眉梢眼角尽是嘲弄:“我是在帮你,就你一个高中毕业几年的人能考个什么成绩,到时候别丢了少辞的脸。”
这女人居然承认了!
怒火‘噌’的烧上了心。
沈梦月冲过去,一把抓住于英楠的头发,巴掌直往对方脸上招呼!
“你们在干什么?”
一道惊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沈梦月转过头,只见陆少辞皱眉从吉普上下来。
她还没开口,于英楠就换了副无辜的模样,含泪控诉:“少辞,我捡到梦月妹子的准考证,好心给她送来,她却还打人……”
陆少辞顿时不赞同看向沈梦月。
沈梦月立刻驳斥:“她胡说!今天她在大院撞我,就是故意拿走我的准考证,这个毒妇自己刚才都承——”
“住口!”
陆少辞拧眉呵斥:“你看看你像什么话?英楠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,她绝对不会故意刁难人。”
一瞬间,沈梦月的心好像都被刺穿,痛的难以喘气。
看着给于英楠撑腰的陆少辞,她觉得自己的辩驳就像个笑话:“她是好人,那我呢,我辛辛苦苦准备高考,却蠢到拿这个开玩笑吗?”
“是不是她无论做什么,你都可以无条件的信任她?”
女人泪眼的绝望那么清晰,陆少辞的火气消了下去。
“今年错过了,明年还有机会。”
他拿过于英楠手里的准考证,又提醒:“军区电台那边催了,我先送你过去。”
于英楠点点头,暗暗朝脸色苍白的沈梦月投去个得意的眼神后,才上车。
陆少辞把准考证塞进沈梦月手里,语气沉稳:“等我回去再说。”
话落,他转身也上了车。
凝着远去的吉普,沈梦月捏着准考证的手不断颤抖。
压抑半天的泪水‘啪嗒啪嗒’落下,模糊了准考证上的字迹。
夜深。
月明星稀。
刚忙完手头上的事,陆少辞想到没能考试的沈梦月,立刻赶回家。
可一推开大门,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。
借着屋檐的灯,竟看见沈梦月坐在地上,身边倒伏着三四个空酒瓶。
她头发散乱,醉红着脸,眼神迷离地仰头喝着酒。
陆少辞错愕:“怎么喝这么多酒?”
先不说她是滴酒不沾的人,身为广播员,她最看重嗓子,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喝任何刺激性的东西。
听见陆少辞的声音,沈梦月没有看他,只是冷淡丢出句:“不用你管。”
陆少辞蹙紧眉,上前抢过她手里的酒:“我是你丈夫,我不管你谁管你?”
沈梦月目光一黯,醉醺醺地抬起头,凝望对方深沉的眼眸:“那我们离婚,你就管不着了。”
第6章
房间忽得死寂。
陆少辞愣了半天才回过神,耐着性子把沈梦月扶起来:“你不会跟我离婚的。”
他笃定的语气让沈梦月心莫名一空。
看着男人深不见底的眸子,她恍然明白了什么,尾音渐颤:“……你是不是早就知道,我喜欢你?”
“知道。”
只是两个字,几乎撕裂了沈梦月整颗心,剧痛漫延。
她知道陆少辞爱着于英楠,也以为他不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,所以他一辈子都没有回应她。
可现在他却告诉她,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喜欢他。
这么多年,她在他面前小心藏着心思,却不知道,自己在他眼里就是个跳梁小丑……
多可悲啊。
沈梦月踉跄着扶着桌子站起来,泪水在血红的眼眶里翻滚:“陆少辞,有没有人说过,你真的很残忍?”
“你……”
不等男人说完,她又打断:“不错,我从前确实喜欢你,但现在离婚,也确实是认真的。”
女人眼里的决绝叫陆少辞莫名不安,他下意识不想继续:“你喝醉了,这话我就当没听见,我扶你去房间休——”
可他刚一拉住她的手,沈梦月却爆发了。
“陆少辞,你是不是有病?”
她‘砰’地砸了手里的酒瓶,嘶声哀鸣:“你娶了我却从不碰我,我难道要给你守一辈子活寡,被人指着脊梁骂是一只不下蛋的母鸡吗?”
“于英楠一叫你,你就去,你和你爸有什么区别?你既然能劝你爸妈离婚,为什么要拖着我?”
“陆少辞,我不欠你的!”
就算欠,她上辈子也已经还清了……
字字句句,听得陆少辞脸色一阵青一阵白。
但看到随时都会倒下去似的的沈梦月,胸口的火又被强行压下。
他揉着拧紧的眉心,神色晦暗:“我先离开,等你清醒我们再谈。”
说完,陆少辞便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沈梦月一下瘫在了地上,强忍的泪水终于决堤。
一夜混沌。
晨光照进房间,刺醒了床上的沈梦月。
她缓缓睁开眼,懵了好一会儿才忍着脑子的胀痛坐起身。
“醒了啊,我给你熬了粥,趁热吃吧。”
抬起头,只见婆婆端着碗热气腾腾的粥走了进来。
沈梦月愣住,后知后觉想起昨晚自己喝醉后跟陆少辞大吵了一架,懊恼自己的冲动,又不免有些愧疚。
婆婆还没解决跟公公的事,手上的伤又没好,居然就过来照顾自己……
接过婆婆递来的粥,沈梦月有些窘迫:“妈,您跟爸……”
“离了。”
婆婆轻飘飘吐出两个字,眉眼间全然没有婚姻失败的落寞:“整天对着一个惦记前妻的男人,还不如一个人过。”
沈梦月怔住,不由想起自己跟陆少辞。
顿了顿,她苍白一笑:“是啊,还不如一个人……”
婆婆皱起眉,话锋忽然一转:“我听说于英楠离了婚,还带着孩子回来了。”
沈梦月眸光一黯,沉默将粥放在桌子上,眼眶又红了。
婆婆叹了口气,抬手摸着她的头:“人活一辈子,总要为自己着想一次,我虽然是少辞的亲生母亲,但妈支持你做任何决定。”
老人疼惜的话语一下被戳到了沈梦月软处。
她从小被拐卖,从没感受过家人的爱。
养父母对她非打即骂,十二岁那年她逃了出来,一路沿街乞讨时遇见了陆少辞,他把他身上的钱和衣服给了她。
那一刻,她只觉整个世界都亮了,都温暖了起来……
后来她遇到难处,差点坏了名声,是陆少辞娶了她,帮她避开一劫。
婚后,婆婆像亲生母亲,一直用慈母之心爱护着她。
这些,大概就是她上辈子不舍得离婚的原因。
她依靠般将头枕在婆婆的腿上,声音沙哑:“妈,谢谢您……”
婆婆没有说话,只是哄孩子似的拍着她的肩头。
一个人的婚姻,她上辈子过够了。
上天给她重生,她想过不一样的人生。
中午。
想明白后,沈梦月拿上离婚要用的证件便去办公室找陆少辞,却被通讯员告知他在军区广播站巡视,也只得转步去了军区广播站。
一进去,就看见陆少辞独自站在里头查看广播稿。
转目看来,两人眼神碰撞,尴尬又无言。
沈梦月捏紧了手里的证件,最终鼓起勇气上前:“陆少辞,我们去把婚离了吧。”
话刚落音,陆少辞脸色骤变,飞快按下话筒上的关闭键。
见状,沈梦月心一咯噔,也僵住了。
刚刚全军区的广播,是开着的!
第7章
沈梦月怔住,清楚看见陆少辞眉宇间一闪而过的沉郁。
话筒没关,那自己刚才的话全军区是不是都听见了……
没等她反应,陆少辞几步跨过来关上门,转目而来的眼神疑虑又克制:“你最近到底怎么回事?昨天喝醉说胡话,现在来军区广播站胡闹?”
沈梦月面色微变,艰难扯开嘴角:“我是认真的……陆少辞,我们都不是孩子了,就坦诚点吧。”
“昨天我说的都是真心话,我知道你不爱我,也知道你心里有于英楠,等离了婚,你可以无拘无束地跟她在一起,不用再让自己有遗憾。”
总以为把心里话说出来,她的心能轻松些,可意外的,和男人的视线对上,她竟有些无法呼吸。
沉寂的气氛逐渐僵凝。
敲门声骤响,陆少辞收回怒色,拉开门,是通讯员。
他匆匆敬了个礼,又瞄了沈梦月一眼:“政委,司令那儿让您跟夫人过去一趟,说是要问问刚刚夫人在广播里说话的事。”
沈梦月心一下悬了起来,脸上也浮起丝懊恼。
陆少辞揉了揉额角,眉宇间有无奈和疲惫:“知道了。”
不久,司令办公室。
面对威严的首长,沈梦月紧抓着衣角,神情局促。
司令背着手站在两人面前,眼神不怒自威:“你们夫妻俩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陆少辞脸色有些难看,却说:“司令,我没想离婚,我们夫妻之间只是有点误会,我会处理好的。”
听了这话,沈梦月眸色一变。
婚,她是一定要离的。
陆少辞若是担心前途,她把错揽到自己身上就行。
她深吸了口气:“司令,是我的原因,我不想和陆政委过下去了……”
可话还没说完,一只铁烙般的手登时攒住她的手腕。
愕然抬眸,撞上陆少辞深沉的眼神。
他下颚紧绷,匆匆朝司令敬了个礼:“我们先走了。”
说完,直接就把人一路拽了出去。
沈梦月踉跄跟着,几次差点摔倒,直到出了机关大楼,她才用力抽出被攥红的手:“放手!”
陆少辞看着她,语气加重:“沈梦月,你也知道说你已经不是孩子了,能不能成熟点?”
面对男人少有的愠怒,沈梦月心头颤了颤,委屈一下涌上心:“那你告诉我,我还要怎么成熟?你让于英楠顶替我进了电视台,她让我参加不了高考,你也维护她………”
“我把错揽到自己身上,就算离婚也影响不了你的前途,你为什么要拉我离开,难道在你这儿,我已经连离婚的权利都没有了吗?”
看着她渐红的眼眶,陆少辞心头又躁又火。
僵持了几秒,他终究是什么都没说,越过她大步离去。
沈梦月站在原地,仰起头疲惫地吐着气,眉眼间都是被逃避的悲哀。
因为喝了一夜的酒,嗓子已经沙哑,她只能去单位向站长请两天假。
看着一脸魂不守舍的沈梦月,站长将一份文件递过去。
“上回你没去成电视台,我也替你可惜,不过厂里这次有个去首都培训的计划,我觉得你还是有机会的。”
“如果顺利完成培训,不仅有笔丰厚的奖金,还能在首都分配工作,但你要去的话,就得早做决定。”
听到这话,沈梦月黯淡的眼神忽得亮起来,急切点头:“去去去!谢谢站长!”
柳暗花明又一村!
她暂时忘了跟陆少辞闹离婚的不愉快,满心都是首都的培训。
没能进电视台和没能高考已经是遗憾,她不想再错过这珍贵的机会!
填好报名表后,沈梦月立刻赶回家收拾行李。
刚打开衣柜,身后便传来稳重的脚步声。
转身望去,是陆少辞。
四目相对,陆少辞看着她手中的包裹,眸光忽得暗了下来。
空气有瞬间的凝结。
沈梦月眼底闪过抹挣扎,但还是决定把自己准备去首都的事告诉他。
可刚张口,便见陆少辞走过来,忽得把她抱进怀里——
“梦月,我们要个孩子吧。”
第8章
沈梦月瞳孔微缩,诧异看着不久前才跟自己不欢而散的男人。
不等她开口,陆少辞便解释道:“我想过,如果我们有个孩子,你应该就不会胡思乱想了。”
看着他眼中完成任务似的的安抚,沈梦月的心又沉了下去。
“你真觉得最近的一切是我在胡思乱想吗?打从于英楠回来,你有几次认真听过我说话?”
说完,也不再纠结,她转头继续收拾行李:“我准备去首都培训,这几天就住员工宿舍了,正好我们分开,各自冷静冷静。”
她强迫自己不去看身边男人是什么表情,但明显能感觉到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。
面对态度坚决的沈梦月,陆少辞疲惫地捏着眉心:“你这样,真的让我觉得很累。”
他实在不明白,好端端的,她怎么忽然变得听不进解释?
沈梦月顿住的手微微收紧:“……既然累,为什么不肯分开?”
陆少辞喉结滚动,始终没能给出回应。
僵持片刻,他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。
听着外头客房的开合门声,沈梦月眸光渐暗。
又是这样,每次触及离婚的话题,陆少辞总是避开。
就好像“离婚”这两个字烫嘴。
沈梦月逼着自己甩掉所有情绪,收拾好东西便去了军服厂员工宿舍。1
一连几天,她都没回过军区,更没跟陆少辞见面。
一个星期后,培训通知终于下来,沈梦月跟着其他几个同事准备坐车去机场。
可脚刚踏上车,手就被一股蛮力狠狠攒住。
转头望去,是不久前来的新广播员小林。
沈梦月还没反应,小林‘噗通’一声跪下来了,声泪俱下:“梦月姐,你知道我爹一直瘫痪,又被查出尿毒症,需要一大笔手术费,可他为了供我念大学已经把家底掏空了,我必须得快点挣到钱啊……”
“您是政委夫人,就算不去培训也不会影响丰衣足食的生活,但我跟我爹就活不下去了,求求您把培训的机会让给我吧……”
说着,不要命似的磕起头来。
沈梦月吓了一跳,连忙去扶:“你这是干什么,快起来……”
小林躲开她的手,一双眼睛盯着她,卑微的眼神竟多了分偏执:“如果你不肯,就是不让我活下去了。”
说着,她就往一旁的石柱上撞去!
“别冲动!”
一旁的同事眼疾手快拉住小林,周围人纷纷冲呆愣的沈梦月埋怨。
“沈梦月,小林挺不容易的,你就让让她吧。”
“小林是大学生,你还只是个高中生,去了还不一定能拿奖,倒不如把机会给她,等她拿到奖金救了她爹,也算是你积福了。”
“就是,陆政委平时助人为乐的,你是他媳妇,觉悟也应该高才对。”
大家七嘴八舌,匆匆赶来的站长一看,叹了一口气,面露难色开口:“梦月啊,小林这样寻死觅活的,万一闹出事来也影响厂里,你跟陆政委脸面上也过不去。”
听出站长话里的意思,沈梦月一下白了脸:“站长,您明明知道我之前已经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,小林直接爬起来,挤开她上了车,还不忘朝站长点点头:“谢谢站长!”
车子远去,天空飘起了雨。
沈梦月僵在原地,没听清站长又说了什么,只是回过神时,周围只剩下她一个人。
好半天,她才挪开腿,浑浑噩噩走在雨里。
让。
她一直都在让,可谁在乎过她的感受?
是不是只要还是陆少辞的妻子,她就要一辈子让下去?
像是受到某种牵引,沈梦月忽然停下脚,抬头看去,眸光一震。
面前停着辆吉普,陆少辞和于英楠共撑一把伞,谈笑风生地走了过来。
他将伞偏向于英楠:“孩子的户口已经迁到我名下,你可以放心了。”
说完,拉开车门准备上车。
可转目间,不偏不倚撞上沈梦月深深的眼神。
第9章
‘轰!’的一声雷鸣,顷刻大雨。
沈梦月红着眼,怔望着几步外将于英楠护在伞下的男人,指甲深陷掌心的手隐隐渗出血丝。
他竟然把于英楠孩子的户口迁到了他的名下?
他帮对方抢了个工作,三天两头的照顾还不够,竟然还要给于英楠养孩子?
既然这么爱于英楠,为什么不跟她离婚?!
陆少辞敛去眼中诧异,让于英楠上车:“你先走,一会儿我再去跟你商量。”
于英楠温柔点头,余光朝沈梦月瞥去,满是嘲弄。
但沈梦月的视线只在陆少辞身上,眼见他朝自己走来,双腿就像不受控似的,转身就跑。
雨越下越大,她看不清前路。
‘嘀——!’
刺耳的喇叭和刹车声骤然响起,她都来不及反应,胳膊便被狠狠一拽,一辆黑色红旗车在身前险险擦过。
“你疯了吗?差一点你就被车撞了!”
沈梦月望着陆少辞盛怒的眸子,积压了两辈子的委屈、不甘和愤怒彻底爆发。
“我是疯了!快要被你逼疯了!”
她用力甩开他的手,哑声哀诉:“你不喜欢我为什么不离婚?是要拖我一辈子,让我看着你对于英楠有多好吗?”
“因为你是政委,我是你妻子,我事事都要让着别人,让了工作,让了去首都培训的机会,我这条命是不是也要让出去?”
“……我受够了,再过下去,我怕我会变成真的疯子!”
沈梦月从没有这样歇斯底里,陆少辞心头的火就像被冷水浇灭。
他本能地要去扶几乎快瘫倒的女人,对方却好像在躲避猛兽,连退了好几步。1
沈梦月脸上已经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,放低的声音几近哀求:“我真的快活不下去了,陆少辞,求求你离婚吧,放了我……好吗?”
她眼眶通红,流露出的卑微绝望,像针一下刺在了陆少辞心头。
在他的记忆中,沈梦月从来都是温柔内敛、不争不抢的女人,他总以为,她所有的不痛快都是在闹情绪。
可当面临像是崩溃了她,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……
雨越来越大,沈梦月就这样看着陆少辞,她满眼的破碎,浑身的死气。
陆少辞死死握紧双拳,望着她的黑眸一眨不眨。
很久,他才无力般挤出一个字:“……好。”
这天下午,民政局。
他们就领了离婚证。
加上上辈子,几十年的婚姻用了半个小时就结束了。
出了民政局,沈梦月捏着离婚证,心中百感交集,恍若隔世。
此时此刻,她才切实有了重生的感觉。
转过头,她看向身旁从头到尾就一直沉默的陆少辞,千言万语都已经说不出口,也不再有意义。
半晌,她只是轻轻说了句:“谢谢你,祝你幸福。”
说完,沈梦月转身离开,再没回过头。
望着那消瘦许多的背影,陆少辞攥着离婚证的手缓缓收紧,深邃的双眼翻涌着复杂情绪。
但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不见,他都没在喊她。
一场雨过后,树叶滴着残余的雨水。
沈梦月抬起头,遮住穿过云层的阳光。
阴霾散去,从这一刻,她的未来不会再有陆少辞,她的人生只属于她自己……
就在沈梦月准备去跟婆婆道别时,身后突然传来女人的尖叫。
“救命啊!有没有人救救我的女儿!”
她望去,只见一个妇女站在桥上哭喊,河面上一个挣扎的小女孩正被水流冲向下游。
沈梦月脑子还没反应,双腿已经率先跨出去。
纵身一跃,跳进了河里。
河水湍急,沈梦月把人推上岸已经是半个小时后。
“同志,谢谢!太谢谢你了!”
沈梦月也有些力竭,笑着微微摇头,正要上岸时——
“轰!”
一声震耳欲聋的轰响传来,上流定时开闸的闸道忽得打开,奔腾的河水水龙帮急速涌来!
“同志!快上来!快——”
岸上的人伸出手,沈梦月刚一抬手,河水却已经涌来!
“同志——!”
像落叶般,沈梦月消失在湍急的水中!
第10章
冰冷的河水,钻入沈梦月的心肺,挤压着最后的氧气。
她想挣扎,可早已没了任何力气,只能任由身体往漆黑的河底沉。
窒息一点点袭来,意识慢慢昏沉。
两辈子的记忆在脑海交错,她恍然回到了跟陆少辞的初见——
她被打的遍体鳞伤,缩在潮湿的屋檐下乞讨,一身军装的陆少辞像书里写的天神,带着光,微笑向她走来。
他说:“就算是一个人,也要坚强的活下去。”
沈梦月颤了颤,缓缓抬手,想抓住光。
她想活下去。
她才重生,才准备开始新的人生,她怎么舍得死……
可惜,老天爷好像不会再给她机会了。
四周越来越暗,沈梦月慢慢闭上眼,和河底死一般的沉寂融为一体。
寂静的街道,陆少辞心不在焉地往军区走。
看着手里的离婚证,陆少辞莫名觉得喘不过气。
这时,通讯员开着车过来了。
“政委,户口本拿回来了,于同志的孩子临时靠挂在你的名下一个月,等下个月入学后就能迁回于家。”
“嗯。”
陆少辞敛去低落,不露声色将离婚证藏进口袋。9
他接过通讯员递来的户口本后,又吩咐:“去电视台。”
军绿吉普缓缓朝电视台驶去。
看着车窗外倒退的街景,胸腔那股压抑的窒息感越来越严重,他伸手按住心口,深呼吸几次,但不安却散不去。
他拧了拧眉,很快,车在电视台门口停下。
陆少辞拿着户口本往播音部门去,可路过化妆室时,就听见里头传出于英楠的声音。
“没错,是我故意让广播站的小林抢走沈梦月去首都培训的机会,我也是故意抢了沈梦月的工作,又偷拿她的准考证。”
“可我也是没办法啊,少辞说我们已经是过去了,对我照顾只是因为我得了抑郁症,绝对不可能跟沈梦月离婚,既然如此!那我只能想办法把她逼走了。”
“我离婚还带个孩子,总不能一直装病麻烦少辞,妈,你难道不想做军区政委的丈母娘?”
一字一句,像是引爆了陆少辞心底的雷,轰响过后,硝烟弥漫。
蓦然间,他脑子里闪过不久前沈梦月在雨中哭着控诉的模样。
直到此时回想,他才看懂她眼中的失望。
隐隐的,胸口口袋的离婚证似是在发烫,灼烧着他整个胸膛。
“行了妈,挂电话吧,一会儿少辞要来了。”
一声轻响,座机听筒被放下。
虚掩的门被拉开,当看见外面黑脸的男人,于英楠的笑容顷刻在脸上凝固,反应过来后,连忙打招呼:“少辞,你什么时候过来的……怎么也不说一声?”
陆少辞沉默,一双墨眸噙着从没有过的阴寒,冷飕飕地盯着她。
于英楠意识到他一定是听见了刚才的话,脸霎时白了,慌忙抓住他的胳膊解释:“你听我说,刚刚我说的都是敷衍我妈,都是误会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,陆少辞便抽出手,将户口本扔到她手里,嘲讽:“不急着解释,等我把梦月找来,你再好好说这些‘误会’!”
寒风般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间挤出来的,让于英楠哆嗦了一下。
她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冷酷,似乎要杀人的一面。
陆少辞也无心再跟她纠缠,转身大步离开。
想见沈梦月的念头瞬间膨胀,伴着愧疚不断泛滥。
掏出口袋的离婚证,一把撕碎。
是他错了。
他竟然一次次误会她,她受了那么多委屈,自然要跟他离婚……
陆少辞越走,拳头越握得死紧,却怎么也压不下心头的慌。
沈梦月……
从前被压抑的感情好像突然冲破了雾霭,他头一次如此清晰认识到——
他心里不是没有她。
他想快点见到她,想跟她道歉认错,她比他小了6岁,他以为照顾家就是照顾她,没必要说那些肉麻的情话……
但如果她想听,他说多少都行。
而就在他跨上车,准备开车去找人时,原本在值班的干事蹬着自行车冲了过来,嘭的一下,摔到在他面前!
陆少辞眉心一跳,接着就听地上的人哆嗦着急切通知:“政委,出大事了!刚刚公安局来电话,说您夫人沈梦月为了救人淹死了!”
第11章
陆少辞瞳孔骤然紧缩:“你说什么?”
通讯员也吓了一跳,震惊地看着急的满头汗的干事。
“是真的!现在人就在济河边的春景路那儿,公安那边说人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气了!”
一字一句,就像瞬间抽走了陆少辞全身的力气,原本急促的呼吸瞬时凝结。
通讯员看了眼他乍白的脸,迅速反应过来,上了车就往春景路驶去。
陆少辞就像坐木桩,一动不动。
他忘记自己怎么下的车,又怎么走向挤满人的河边,只是在回过神时,周围三三两两站着公安和医生护士。
视线一扫,蓦然定在河滩上一个盖着白布的身影。
陆少辞紧缩的眸子颤了颤,本能地想过去确认,可无论如何都迈不开腿。
这时,一个公安看见他,走过来敬了个礼:“陆政委,这些是她身上的东西,请您确认一下。”
陆少辞怔然将目光移向对方的手心,只有湿透的身份证和离婚证。
他紧抿的唇终于开了道缝,扯出道沙哑的回应:“我要确认人。”
嘈杂中,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说‘身份证和离婚证也许是沈梦月不小心掉的,一个小时前她还好好的,不会是她’。
公安愣了下,便让开了路。
当视线重新落在那盖着白布的身影上时,窒息感再次侵袭,让陆少辞呼吸有些困难。
他深吸口气,艰难迈开腿走去。6
蹲下身,触及到白布时,掌心忽的一颤。
陆少辞咬了咬牙,掀开了白布!
一刹那,时间仿佛都凝固,周遭所有的声音也消失了。
阳光下,沈梦月以往红润的脸此刻异常苍白,她闭着双眼,乌黑的长发散落着,几缕乱发贴着脸颊。
如果不是胸膛没有起伏,她就像睡着了一样安静。
“根据被救孩子母亲和医生的话,是上游闸道开闸排水,她躲避不及,又因为生病体力不支才导致溺亡。”
公安解释着,语气透着惋惜和敬佩。
陆少辞像是没听见,下意识地擦掉沈梦月脸上的水渍,可当触碰到她的皮肤时,他心骤然一紧。
天这么热,她竟然这么冷。
车停下大院门口,通讯员转头看向后座还呆着的陆少辞,犹豫了一下才开口:“政委,到了。”
陆少辞黯淡的眼眸闪烁了一下,嗯了声缓慢下车。
想到他一整个下午都跟丢了魂似的,从太平间出来时还险些摔倒,通讯员赶忙下车扶住他。
想安慰,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……
陆少辞拂开通讯员的手,声音嘶哑:“你回去吧。”
说完,深一脚浅一脚地进了大院。
看着他的背影,通讯员于心不忍,沉叹了口气。
圆月高挂,闷热的晚风吹着陆少辞干涩的眼角,酸胀上涌。
“少辞!”
忽然,熟悉的声音让他登时停下脚。
抬头望去,只见陆母一脸焦急地从家门口跑过来,连声问:“怎么这么晚才回来?梦月呢?”
陆少辞一哽,不由又想起沈梦月面无血色的模样,唇瓣颤了颤,始终说不出一个字。
见他不说话,陆母面色逐渐沉重:“我听隔壁的说梦月一个多星期都没回来了,你们……离了?”
面对母亲的追问,陆少辞沉默了很久,才喃喃出声:“妈,梦月死了。”
陆母眼神一震:“……你再说一遍。”
陆少辞下颚紧绷,像是在强迫自己接受现实,声音拔高了几分:“她死了,为了救一个孩子溺……”
‘啪!’
一个巴掌突然狠狠甩在他脸上!
第12章
陆母力道很大,饶是作为军人的陆少辞,也被打偏了脸。
“陆少辞,我真是白养你这么大!亏你还是个军人,是个政委,你帮于英楠的时候我就告诫过你,别让梦月寒心,现在你居然咒她死!”陆母恨铁不成钢地痛斥道。
陆少辞听着,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。
看着母亲眼中愤怒,他再一次开口,声音更加清晰:“梦月是为了救一个溺水的孩子,现在人在太平间。”
每说一个字,他都觉得心都被刺穿似的疼。
他都还没有完全相信,更没有接受,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就没了。
明明几个小时前她还站在自己面前,哪怕是在哭,在祈求他的放手,至少还活着,还活着啊……
面对儿子眼中从没有过的痛色,陆母的心登时沉了下去,一口气没上来,直接晕了过去。
“妈!”
次日,医院病房。
天刚亮,打从醒来后,陆母就开始哭,哭到没眼泪,只能从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呜咽。6
被赶出去的陆少辞站在病房外,满是血丝的双眼无神空洞。
通信员疾步过来,见他下眼睑乌青,里头还传出陆母的哭声,哽了一下才压低声音:“政委,夫……沈同志的遗体已经被送去殡仪馆了,您现在要过去吗?”
陆少辞眼神闪烁了一下:“几点火化?”
“十点,工作人员说最近天热,不能拖太久。”
闻言,陆少辞转头看向半掩着的病房门,推开走进去。
见他进来了,陆母更气了,边哭边骂:“没良心的混球,给我滚出去!你让我死了以后,怎么有脸去见梦月啊!”
陆少辞扯动着脸部僵硬的肌肉:“梦月十点火化,您要去吗?”
他知道母亲伤心,说起这事跟是会戳到她的痛处,但他也明白,如果母亲不去送沈梦月最后一程,她一定会遗憾……
而陆母听见这句话,慢慢止住了泪,什么话也没说,只是耷拉在被子上的手不停地在抖。
半小时后,两人赶到殡仪馆。
工作人员拿来火化证明,直接递给了陆少辞。
陆少辞怔了一下,才拿出笔在亲属确认栏上签下自己的名字。
“同志,我能再去看看我儿媳妇吗?”陆母怀里抱着件淡蓝色布拉吉,眼巴巴看着他,“这是我给她做的新衣服,还没来得及送给她呢……”
工作人员看了眼面无表情的陆少辞,还是点点头,带着陆母去了停放间。
相比外头的闷热,停放间冷暗的像冰窖。
陆少辞站在门外,呆看着地面,没有焦距的眼神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。
陆母深吸口气,踏进了停放间。
狭窄的空间,只有一盏垂吊的白炽灯,照着正中央床上瘦弱的身躯。
看到这一幕,她不忍地捂住嘴,踉跄了一步,泪水再次涌出眼眶。
半晌,陆母才慢慢走过去,颤抖的手从沈梦月的头发,一寸寸抚过她的额头、眉眼和脸颊。
“好孩子,妈来了,妈来看你了……”
说着,她把怀里的布拉吉拿出来是,含泪扯出个笑:“你之前不是说很羡慕别人妈给孩子做衣裳吗?妈也给你做了件裙子,妈现在给你换上……”
第13章
陆母轻轻帮沈梦月换上裙子,一举一动,温柔的像对待一个刚出生的婴儿。
“说穿好新衣裳走,下辈子要投生一个好人家,无病无灾,吃饱穿暖,好好上学,有疼爱你的爹妈,再找个一心一意对你的男人,生个跟你一样乖巧的孩子,平平安安过日子……”
说到这儿,她眼泪大颗大颗低落在裙子的领口上。
“妈对不起你,生了个让你受委屈的儿子,你好好去,把咱们都忘了,妈一定会替你教训他,你好好去,啊……”
陆母把沈梦月搂进怀里,低声啜泣。
外头,工作人员看了眼自始至终都一声不吭的陆少辞,又看了眼怀表,只能进去提醒陆母时间到了。
两个小时后。
工作人员把装着沈梦月骨灰的盒子拿出来,正要交到陆少辞手里,陆母却先一步接过了盒子。
她看都没看陆少辞,自顾抱着往外头走:“梦月啊,咱们回家了……”
陆少辞站在原地,僵硬收回伸出去的手,朝一脸尴尬的工作人员点点头:“谢谢。”
说完,转身跟上已经出去的陆母。
回去的路上,陆母耷拉着眼皮,抱着骨灰盒,整个人靠在车门。6
陆少辞坐在一边,唇线绷直,好像已经完全从沈梦月去世这件事剥离出来了。
等车驶到一个路口,陆母突然出声:“停车。”
通讯员愣了一下,还是把车停下。
刚停稳,陆母就下了车。
陆少辞回过神:“妈,你……”
陆母丝毫不在意还有其他人,劈头盖脸就说:“梦月的后事我会办,至于你,再没把于英楠的事处理好之前,别回来,也别叫我妈!”
说完,‘砰’的一声关上车门,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通讯员大气不敢出,余光却还是忍不住瞥向陆少辞,腹诽大概除了司令,也就他爹妈敢对政委这么说话了……
看着陆母远去的身影,陆少辞慢慢握紧了拳,半晌后才开口:“走吧。”
通讯员怔了怔,反应过来,立刻掉头往电视台驶去。
半小时后。
陆少辞脚步匆匆,直奔演播厅的办公室。
没想到一进去,就看见台长、主任以及播音室其他工作人员都一脸严肃地站在里头,而于英楠站在一边,苍白的脸上满是泪。
见他来了,像是看见救星似的靠过去,抓住他的手臂:“少辞,你快帮帮我……”
面对于英楠的靠近,陆少辞眼底浮起抹抗拒,看向台长,顺便抽出手:“怎么了?”
台长没有说话,压抑怒火的眼神瞄向了于英楠。
主任也剜向她:“上午小于做直播节目,提到昨天沈梦月见义勇为的新闻,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,居然笑了。”
“整个中午,电视台投诉部的电话一个接一个。”说着,又拿起桌上厚厚一摞信,“还有这些,都是群众指责小于不尊重英雄的批评信。”
陆少辞登时黑了脸。
于英楠一慌,连忙解释:“我没有!少辞,那只是角度问题,我根本没笑!”
听到这话,助理也看不下去了,直接站了出来。
“你直播时笑没笑我没看清,但我见你拿到新闻稿,看见沈梦月牺牲那页时就是笑了!”
第14章
于英楠瞪着助理,眼神有一瞬的狰狞。
没想到这助理平时唯诺的三锥子扎不出个屁,处处瞧不上走后门的她,现在居然敢跳出来跟她作对!
可到此时,她也顾不得跟别人争论什么,只能对陆少辞做出一副无辜委屈的模样:“我是和梦月有些小误会,可她因为救人牺牲,再怎么样我也不可能去幸灾乐祸啊,你相信我……”
台长将目光转向脸色难看的陆少辞,字眼委婉:“陆政委,小于是你推荐来了,但出了这样的直播事故,我们必须得给观众一个交代,所以……”
于英楠心一咯噔,脸也白了。
听台长的意思,是要开除自己吗……
没等她反应,陆少辞决绝的声音就打断:“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,这事我也有责任,我会回去向上级做检讨的。”
于英楠诧异看着男人的侧脸,一下没回过神。
不知道为什么,她觉得陆少辞突然陌生了好多,特别是那双眼睛,明明以前那么温柔的人,此时此刻却流露着冷彻骨髓的寒凉。
见陆少辞都表态了,台长和主任也浅松了口气。
他们本来就不满意于英楠的能力,只不过碍于陆少辞政委的面子不好说什么,现在出了这档子的事儿,也算是顺水推舟把混饭吃的人踢出去了。
陆少辞看了眼于英楠,转身离开。3
“少辞,等等我!”
于英楠顺势追上去,千回百转的心思飞快搜寻着挽留对方的方法。
一路追到楼下,她伸手挡在男人面前,可怜兮兮望着他:“少辞,你还在因为之前的事生我的气是吗?我知道我做的不对……但我那只是一时冲动,而且我,我是真的很爱你,被逼结婚那些日子,我也真的很难熬……”
“我熬到离婚,熬到那个男人不在了才敢回来找你,少辞,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,毕竟你也曾经真心爱过我,不是吗?”
演播大楼里不乏有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,她能在这种场合说这种话,俨然是要赌一把了。
可陆少辞眼神没有丝毫波澜,睨向她时,平静的透着股死气:“说完了吗?”
于英楠愣住:“我……”
“你带着目的回来,把自己说的快要活不下去,让我帮你,让梦月参加不了高考,让别人抢走她去首都培训的机会,这都是你的冲动?”
陆少辞一字字说着,语气间的冰冷让人不由发憷。
于英楠白着脸,一时找不到辩驳的话。
陆少辞也懒得再跟她纠缠,转头就走。
“少辞……少辞!”
看着男人头也不回的背影,于英楠气的直跺脚。
路边,通讯员见陆少辞出来了,立刻站直打开车门。
但陆少辞没有上去:“你先回去,我一个人走走。”
闻言,通讯员有些为难:“政委……”
虽说是当兵的,可面对突如其来的打击,这两天他魂不守舍的状态,作为下属还是很担心的。
陆少辞摆摆手,自顾朝军区方向走去。
夏季的天阴晴不定,突然就乌云密布。
伴着几声闷雷,树叶被雨水拍打着发出‘啪嗒’的声音。
几滴雨水落进陆少辞干涩的眼中,模糊了视线。
恍惚中,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撑伞朝自己走来。
擦肩而过时,他控制不住抓住对方的手,嘶声呼唤:“梦月!”
第15章
姑娘吓了一跳,转头看向扯住自己的军人,诧异又怀疑。
眨眼间,雨水流出眼眶,视线清晰,陆少辞才发现自己认错了人,立刻松开手:“抱歉,我认错人了……”
姑娘哦了一声,嘟囔着走了。
雨越来越大,把陆少辞淋了个透彻。
他怔然望着空阔的大街,回想着刚刚大脑失去思考的那一刻。
那瞬间,他以为沈梦月还在军服厂,还因为跟自己闹离婚的事儿赌气,还等着去首都培训……
他忘了,她死了。
沈梦月已经死了啊……
雨水划过陆少辞高挺的鼻梁,擦过他微微颤抖的唇角。
他站了很久,才迈开腿继续走。
回到军区大院时,雨小了些。
通讯员一直等在门口,见陆少辞淋着雨回来,面露担忧:“政委,您注意身体……”
陆少辞混不在意,偏见脚边的眼熟的行李箱,神色一怔。
通讯员提起行李箱,解释道:“这是刚刚军服厂那边送来的,是……沈梦月的东西。”
陆少辞眸子微微收紧,接过箱子:“给我吧。”6
看着他进门,通讯员摇头叹了口气。
推开门,一种从没有过的空荡气息扑面而来,让陆少辞有一瞬的窒息。
他下意识看向沈梦月的房间,幻想着曾经她会听见声音出来,脸上带着温柔的笑,满眼都是他……
风扑在后背,将他拉回了现实。
压下胸口翻涌的钝痛,陆少辞坐到沙发上,将行李箱放在桌上打开。
里头除了几件衣服,便是书和笔记本。
最显眼的,是件看起来很陈旧的六五式军装上衣。
他眼神一震,拿出那件上衣展开一看,竟是当年他新兵入伍时的衣服。
蓦然间,陆少辞记忆回到了十年前的九月。
那天他作为新兵准备入伍,在上车时看见角落一个蜷缩的瘦弱身影。
他走过去看,发现是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女孩,她穿着又薄又破的麻布衣,冷的整个身体都在抖。
她灰头土脸,可眼睛却像泉水一样澄澈清明。
“小姑娘,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?父母呢?”
“我,我没有父母……我是被拐卖的,他们总是打我,我逃出来了……”
他于心不忍,却因为着急入伍又管不了太多,只能把衣服和身上的钱票都给了她。
临走前,他摸着她的头,轻轻说:“就算是一个人,你也要坚强的活下去。”
而那个小女孩,就是沈梦月。
陆少辞攥着衣服的手缓缓收紧,整颗心就好像一点点被挖空,冷飕飕的风往里面倒灌。
沈梦月的确坚强,坚强到让他忘了她有那样悲惨的过去,让他忘了她需要的是足够的安全感……
当兵多年,从战场上因伤退下当了政委到现在,陆少辞从没哭过,也没这样痛过。
可无论如何,眼泪就好像被固封在眼眶,怎么也掉不下来,挤得双眼红的充了血。
‘啪嗒’一声,行李箱被合上。
他扶着箱沿,沉瓮的呜咽慢慢填满空阔的客厅。
天渐渐黑了,没有开灯的屋子伸手不见五指。
陆少辞靠着沙发背,整个人昏昏沉沉的,只觉身体像浮在半空中。
突然,座机来电的声音乍响。
他抬起沉重的眼皮,朝听筒伸出手,可身体就像不听使唤,猛地摔到了地上。
一瞬间的混乱后,意识突然陷入黑暗,耳畔却响起沈梦月的声音。
“陆少辞,我真想要一个没有你参与的人生……”
第16章
“政委?政委!”
人群的嘈杂声中,通讯员焦急的呼唤让陆少辞缓缓睁开眼。
率先入眼的是一辆车头被撞坏的军绿吉普和一辆黑色红旗车,十几个穿着橄榄绿警服的公安正在维持现场秩序。
紧接着,一辆白色救护车匆匆驶来停下。
通讯员立刻喊道:“医生,这里!”
陆少辞眼神微凝,才感觉自己额头正在流血,掌心也已经一片红。
处理伤口间,他还没回过神,搞不清眼前到底是什么情况。
这是哪儿?他怎么会在这儿?
他明明记得自己在家,沈梦月的遗物他还没处理,然后来的电话……
“医生,政委会不会脑震荡啊?刚刚撞的太狠了……”通讯员满眼担忧。
医生给陆少辞包扎好伤口:“很难说,得去医院检查才行。”
听了这话,通讯员立刻要把陆少辞扶起来送上救护车。
陆少辞却挡住他的手,疑虑看向他:“到底怎么回事?我怎么在这儿?”
通讯员愣了愣,背脊有些发凉。
政委不会是把脑子给撞失忆了吧?
“政委,您忘了吗?我们开会回来遇上公安追嫌疑犯,恰好嫌疑犯的车就在我们跟前,你说帮公安截堵,车就跟嫌疑犯的车撞上了。”通讯员解释道。
一连串的话让陆少辞满头雾水。
追嫌疑犯?截堵?
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?
通讯员哪里还敢耽搁,立刻让护士帮忙把陆少辞扶到车上去。
刚站起身,陆少辞便能感觉到大脑的刺痛,他皱起眉,转目间,视线扫过路边一个被公安挡住的纤细身影。
看身形像是个女孩,她好像受了很大的惊吓,坐在路边捂着脸哭。
为什么……那么熟悉?
出神间,陆少辞已经被扶上了救护车,一路带去了医院。
经过检查,除了额头的皮外伤,的确有些脑震荡,只要留院观察两天,没有其他的大问题。
等躺在病床上,陆少辞才从纷乱的大脑中理清思绪。
在此刻自己的记忆里,他还是军区政委,于英楠也早早嫁了人,离婚后不久丈夫就因为车祸去世,前两天她带着孩子回来找自己。
所有的一切都一模一样,唯独不一样的是他没有结婚,当年更没有遇见沈梦月,至今也不认识她。
不可思议又诡异的认知让陆少辞陷入怀疑,这一切到底是不是梦。
但医生给他处理伤口时,痛感是在的,那就说明这不是梦……
病房门被敲响,通信员推开门:“政委,公安局刑警大队队长沈沐泽有事找您。”
他回过神:“让他进来吧。”
通讯员后退一步,沈沐泽便走了进来。
陆少辞看过去,对方身材高大,裁剪得体的警服衬出一身正气,剑眉星目,利落的下颚线透着股凌冽气势。
因为职业关系,又常年办案,眼神比常人更加有神。
陆少辞听说过沈沐泽,他是全国顶尖警校毕业的优秀学生中的佼佼者,刚当上刑警三年,便破获了八起重大案件,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刑警大队的队长。
沈沐泽站定后,先敬了个礼:“陆政委,谢谢你配合公安的工作,当时车上还有一名女大学生,她说要亲自过来向你道谢……”
说到这儿,他转头看向门口。
顺着他的视线,陆少辞也看过去,只见一个娇小的女孩慢慢走进来。
当人走近,他瞳孔骤然紧缩。
竟然是沈梦月!?
第17章
沈梦月紧张地捏着衣角,站到沈沐泽身边后,朝病床上已经呆住的陆少辞深深鞠了一躬:“谢谢陆政委,要不是您开车堵截了那个坏人,我肯定就被他带走了。”
她尾音有些发颤,似乎是还没从刚刚的惊险里缓过神。
而陆少辞满眼都是记忆中为救人而牺牲了的沈梦月。
眼前活生生站着的,真的是她!
她穿着白色的的确良衬衫,乌黑的长发扎成一个马尾,耳侧的碎发被汗湿,贴在红润的脸上。
五官秀美明媚,特别是眼睛,婉转间流露着孩童般的纯真。
可她看自己的眼神除了感激,不再有深情和眷恋,仿佛对她来说,自己只是个救了她一命的陌生人。
陆少辞下意识地想起身靠近沈梦月,可身体就像不再受控动弹不得。
他看着像是隔了几十年都没见的人,声音渐哑:“你是……沈梦月?”
沈梦月脸上闪过抹诧异,心想自己也没说名字啊,他怎么知道自己叫什么?
这时,医生进来给陆少辞做检查。
沈沐泽便开口道:“那陆政委,我们就先走了,您好好休养。”
说完,又敬了个礼才转身离开。
沈梦月也忙不迭地鞠躬,转身跟上。
眼看她要走,陆少辞下意识伸出手挽留:“等等!”
然后,女孩跑的太快,压根儿没听见他的声音。
陆少辞僵住的手慢慢放下,只觉心跳好像快了很多,有失而复得的喜悦,可更多的是对现在和沈梦月陌生的关系而产生的不安……
楼下。
沈梦月一路跟着沈沐泽,他人高腿长,步子又大,她只能小跑着才能跟着。
突然,他停了下来,她一个没刹住,直直撞在了他坚硬的背上,鼻子酸的冒了眼泪花。
沈沐泽转过身,看着正揉着鼻子的女孩:“下次不要上陌生人的车。”
沈梦月脸色一红:“不会了,这回是着急回学校……”
听了这话,沈沐泽才想起最近大学开学了,她正好是济北大学的学生。
沉默片刻,他薄唇轻启:“我送你。”
沈梦月愣了下,受宠若惊:“谢谢沈队长!”
沈沐泽拉开车门,让她坐上去。
一路上,沈梦月都忍不住偷瞄正在开车的沈沐泽。
他太严肃了,严肃的像个从业几十年的老干部,可他年纪好像也就比自己大个六七岁而已……
而沈沐泽早就察觉到她的目光,却装作没看见,一心开车。
直到车停在学校门口,他才转头看过去:“到了。”
沈梦月回过神,窘迫挪开眼匆匆下车,可像是想起了什么,便弯下腰朝车里的沈沐泽说:“差点忘了,沈队长,也谢谢你踢开了坏人的刀,没让我受伤……”
听着她软而真挚的声音,沈沐泽绷直的嘴角轻微的上扬:“应该的。”
看得出来,她应该是个好学生。
沈梦月关上车门,目送车子远去后才准备进学校。
“沈梦月!”
突然跳出来的室友刘建红把她吓得一哆嗦,气恼地推了对方一把:“你干什么啊?”
刘建红一脸揪住她小辫子的得意,眼神却又暧昧:“被我抓住了吧,居然偷偷谈了对象,快说,啥时候开始的?”
第18章
沈梦月懵了:“什么对象?”
“还不承认,人家都把你送学校来了。”
说着,刘建红用肩膀顶了她一下:“你可以啊,才一个暑假功夫,就跟个公安处上了,我打眼一瞧,那同志长得俊。”
听了这话,沈梦月登时臊红了脸,忙摆手:“不是不是!他不是我对象,他是公安局刑警大队的队长。”
刘建红又是一脸不可思议:“刑警?还是大队长!?”
在她的印象里,除非是什么重大案件,他们这小老百姓还还真碰不上刑警。
而且那么一看,那男人顶多也就二十七八,居然就当上了大队长。
眼看刘建红又要误会,沈梦月忙把自己着急回学校误上坏人的车事说出来。
刘建红听得心惊肉跳,也替她捏把汗:“该说你运气差还是好呢,差到居然差点丢了命,好呢不仅遇到刑警,还遇到了军区政委。”
沈梦月也心有余悸:“是啊……”
幸好遇上沈沐泽和陆政委。
交完学费后,沈梦月想起还没跟父母报平安,立刻去学校里的传达室给家里打了个电话。
几声嘟后,那头传出沈母有些沙哑的声音。
“哪位?”
“妈,是我。”
“梦月啊?你到学校了?”
沈梦月嗯了一声,决定还是不要把今天的事告诉母亲,免得她担心,只说:“到了,你跟爸注意身体。”
谁知道沈母话锋一转:“你别惦记我跟你爸的身体,多考虑考虑你的终身大事吧。”
听到这话,沈梦月登时垮了脸:“妈,我还年轻,而且还在上学呢……”
“你都二十一了,你看看陈阿姨、李阿姨他们的女儿儿子,跟你年纪差不多,孩子都会叫人了,再说了,你念的这个什么播音专业,毕业了能吃国家饭吗?”
沈母叹了口气,语气强硬了几分:“正好,我让人给你介绍了个对象,他是我小学同学的儿子,他也在济北,干的还是公安,我已经跟他妈商量过了,后天下午就让你们见一面。”
沈梦月一下懵了:“妈,你怎么擅自替我做决定啊,而且后天下午我还要上课呢!”
“这事儿就这么定了,到时候打扮的漂亮点。”
撂下这话,沈母便挂断了电话。
“妈?妈!”
沈梦月气的直跺脚,放下听筒后无奈地叹了口气。
母亲什么都好,就是在婚姻方面总坚持要先找个好男人再去干其他的事。
她皱眉揉着额头,思索着后天该怎么办。
公安?
莫名的,她想起了沈沐泽……
“梦月!打完没啊?再不走就打不上好饭菜了!”刘建红催促道。
沈梦月回过神,忙跑过去:“来了!”
公安局,办公室。
沈沐泽阔步走进来,顺手脱掉了外套:“浩子,姚荣的审讯结果怎么样?”
一整夜没阖眼的王浩瞪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骂道:“他真就是粪坑里的石头,又臭又硬,一晚上愣是一个字都没说。”
沈沐泽翻阅案卷,眉头深锁。
抛开被救的沈梦月,济北一个月内已经发生了五起年轻女性被害的案子了。
这事闹得人心惶惶,如果再不快点破案,肯定会对社会造成不小的影响。
直觉告诉他,姚荣并不是凶手,可如果不是,那姚荣带走沈梦月是打算要送去给谁……
沈沐泽正分析着,王浩突然说:“沈队沈队,你昨天救的那个女学生来了!”
第19章
沈沐泽转头看去,只见沈梦月跟另一个女孩站在门口,手里拿着个锦旗,她低着头,红的跟西红柿一样的脸都快埋进衣领里了。
刘建红自来熟似的拉着沈梦月过去,长辈似的不住道谢:“多谢公安同志昨天救了梦月,真是太谢谢了!”
说着,还用手肘怼了怼身边紧张的冒汗的沈梦月。
沈梦月心里已经后悔了,自己就不该听刘建红的,做了个锦旗过来送给沈沐泽,面对这么多人,她真是不好意思……
但都已经到这儿了,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把锦旗朝沈沐泽递过去:“那个……沈队长,谢谢你。”
沈沐泽视线一扫,红底黄字的锦旗上写着‘除暴安良,人民卫士’八个字。
再看沈梦月,视线一对上自己的就跟受惊的小猫似的躲开了。
刘建红胆大开朗,毫不避讳地打量沈沐泽。
乖乖,这公安同志近看更俊,这要是放进学校,其他那些小姑娘谁看了不迷糊……
而办公室其他同事心里别提多羡慕了。
沈沐泽模样好,还是刑警队大队长,不少姑娘都明里暗里都对他示好过,但他都是一本正经的拒绝了。
可怜他们这些每天忙的脚不沾地的,别说搞对象,连女同志都难相处的到。
“谢谢。”沈沐泽大大方方接过锦旗,“只是最近济北不太平,无论白天还是晚上,你们外出一定要结伴,少去人流少的地方,警惕陌生人。”
他声线偏清冷,说起这些告诫时就跟做汇报一样,让人不由自主地去认真听。
沈梦月和刘建红听着,好学生似的点头。
想着沈沐泽还在工作,沈梦月也没多留,拉着刘建红赶紧走了。
见两人离开,王浩啧声摇头:“我啥时候才有沈队这样的福气啊……”
一旁的同事笑着怼了句:“先不说办案能力,你要有沈队一半的模样,铁定招女同志喜欢!”
王浩啐了一口:“一边去!”
沈沐泽收起锦旗,坐下来继续看案卷:“准备一下,十分钟后开案件分析会。”
公安局外。
刘建红拉住健步如飞的沈梦月:“你走那么急干嘛?我还想多看看呢!”
“他们要工作的,咱们别打扰了。”沈梦月无奈叹了口气。
刘建红也才反应过来,他们不是调解小纠纷的公安,又更重要的事儿。
她撇撇嘴,挽住沈梦月的手:“反正也出来了,咱们去逛逛百货大楼吧,我想买几件新衣服。”
沈梦月却摇摇头:“我得去趟医院。”
陆政委也救了她,都给沈沐泽送了锦旗,也得向陆政委表示点什么,毕竟他还受了伤。
跟刘建红道了别,沈梦月买了些水果去了医院。
刚好是午饭后的时间,医院走廊很安静。
按照昨天的记忆,沈梦月找到陆少辞的病房,可刚走到门口,就听见里头传来女人哽咽的声音。
“为什么?明明前两天你都承认还爱我,怎么突然就变了?”
她登时停住脚,顿觉自己来的不是时候。
犹豫着,是不是要先走,下午或者改天再来,陆少辞淡淡的声音就飘了出来。
“我说了我们不可能,而且我真正爱的人,她叫沈梦月。”
第20章
沈梦月心跳一顿,半天都没缓过神。
陆政委那话是什么意思?
真正爱的人,是她?
可他们也才见过一面啊!
没等沈梦月反应,病房门忽然被打开,一个女人抹着泪跑了出来,她闪躲不及,被她撞得连退了好几步,手里的水果也差点飞了出去。
于英楠心情本来就不好,又被挡了路,下意识就要骂,可想到陆少辞还在,硬生生给止住了。
抬头一看,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孩,模样俊俏,手里还提着一兜水果。
于英楠愣了愣,想起刚刚陆少辞说的‘沈梦月’,顿时变了脸:“你是谁?”
沈梦月揉着被撞疼的肩膀,对对方突然而来的敌意有些反感:“我来看陆政委……”
听见熟悉的声音,病房里的陆少辞心一顿,下意识出声:“梦月?”
亲昵的呼唤让沈梦月和于英楠都变了脸。
沈梦月抿抿唇,顶着于英楠剜人似的眼神走了进去。
抬眼望去,陆少辞坐在病床上,他似乎是一夜没睡,眼睛里都是血丝,下眼睑也有些泛清。
而他的目光就像火炬,又像深不见底的汪洋,牢牢地贴在了她身上。
沈梦月很不自在,但还是走过去把水果放在桌上:“陆政委,昨天太匆忙,没来得及给买什么,别嫌弃……”
陆少辞望着她,无数记忆再次上涌。
他控制不住地想去牵起她的手,却还是硬生生压了下去。
不行,现在的沈梦月跟自己只是一面之缘,他不能吓着她。
看她满头的汗,脸也被晒得红扑扑的,陆少辞心不觉一软:“谢谢,坐着歇会儿吧。”
沈梦月瞄了眼门外,缓缓坐下。
那个女人好像走了……
“你……在哪儿上学?”陆少辞轻声问,试探的语气透着微不可察的小心。
现在的沈梦月,他很想了解。
沈梦月短促的啊了一声:“我是济北大学的,学的播音主持。”
陆少辞眸光闪烁,她上了大学,学的还是她喜欢的……
顿了顿,他又问:“你是济北人?还是考到这儿的?”
“考到这儿的,我父母都是苏市人。”
沈梦月回答地很认真,可回过神,却又感觉对方好像有意在了解自己。
气氛有些微妙。
正当陆少辞犹豫着要不要继续问时,去打饭的通信员回来了。
沈梦月暗自松了口气,连忙起身:“那陆政委,我先走了,真的很感谢您救了我,改天我再来看您。”
说着,微微鞠了一躬后转身离开。
她走的很快,像是着急逃离一样。
陆少辞挽留的话都没来及说出口,人就已经走远了。
他皱起眉,眼底划过抹失落。
不知道为什么,他觉得自己跟沈梦月之间有了种说不出的隔阂,他想靠近,她却想远离。
可转念一想,他们现在还不熟,自己不能操之过急。
通讯员像是看出了什么,胆大地问:“政委,您是不是对那位女同志有意思?”
陆少辞没说话。
通讯员暗自发笑,政委经常解决部队里大龄战士的婚姻问题,可他自己至今都还没着落呢……
陆少辞看向桌上沈梦月送来水果,深沉的眼眸渐渐坚定。
这辈子,他一定要好好对沈梦月!
第21章
凌晨。
沈沐泽回到家,刚推开家门,就看见沈母披着衣服从房间出来。
“妈,这么晚了您还没睡?”
沈母打了个哈欠:“起来喝口水,倒是你,怎么现在每天都忙到一两点才回来。”
“有桩案子要查。”
沈沐泽倒了杯热水,给沈母递了过去。
沈母接过,刚要喝,想起了什么似的朝准备回房洗澡的他招招手坐下:“对了,你过来,我有件事儿跟你说。”
连熬了两个通宵,沈沐泽已经很困了,但还是坐了过去:“怎么了?”
“我之前不是跟你提过一个小学同学的女儿吗?她在济北大学读书,正好开学她来了,你们见一见,就在明天……”
顿了顿,沈母看了眼挂钟:“呦,都不是明天,应该是今天下午,你请个假,我带你去见见她。”
听到这儿,沈沐泽顿时丧失了耐心。
他揉着眉心,缓解着疲惫:“妈,这事儿您就别操心了。”
“我怎么能不操心啊?你都二十七了,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,你都上小学了。”沈母忧心忡忡地拍了拍他的手臂,“这回就听妈的,就算你不想成家,也跟我去见见她,咱不能没礼貌。”
沈沐泽舌尖扫过上颚,随便敷衍了两句:“再说吧,这几天我得忙着案子,妈,您早点睡。”
说完,直接起身回了房间。
见儿子又是副油米不进的模样,沈母无奈叹了口气。
洗完澡,沈沐泽躺在床上,思绪又开始在案子中游走。
五个被害人都有个共性,二十岁到二十三岁之间,长得漂亮,性格也很都很温柔……
这是不是说明凶手又某种癖好,专挑这种类型的女孩下手?
忽然间,他不由想起沈梦月。
他只见过她两面,她还总是脸红。
她很温柔吗?
他猜测应该是的,否则姚荣怎么会盯上她?
困意袭来,沈沐泽丝毫没考虑沈母说的‘相亲’,准备一早亲自去审讯姚荣。
上了一上午课的沈梦月很是疲惫,全然忘了沈母去春景路的来客饭馆跟别人见面的嘱咐。
回到宿舍,她就躺在床上昏昏欲睡。
正化妆的刘建红看了她一眼,嬉笑道:“看来魂儿还在家呢!”
沈梦月虚虚嗯了一声。
“对了,你昨天不是说你妈让你今天下午去相亲吗?”
刘建红来了兴致,直接把人拉起来:“来来来,我给你化个妆。”
说着,拿出火柴点燃后吹灭,给沈梦月描起眉来,嘴里还不忘夸赞:“你天生丽质,化个妆也算是锦上添花了。”
沈梦月却躲开了,猫回了床上:“我真是一点都不想去。”
刘建红耸耸肩,拿起镜子继续给自己画眉:“你要不去多没礼貌,反正就见见,又不会少块肉,万一他长得跟沈队长差不多,你不是赚了?”
沈梦月脸一红:“你胡说什么呢!”
“就你那点花花肠子我还看不出吗?昨天你看沈队长那眼神都快拉出丝了,怕是有人情窦初开,想对恩人以身相许了。”刘建红嘿嘿一笑。
沈梦月更觉脸烧的厉害:“哪有,陆政委也救了我啊!”
“昨天我就该跟你一块去医院,瞧瞧那个陆政委什么模样。”刘建红朝她挑挑眉,“他有沈队长俊吗?”
沈梦月想了想:“他们俩不太一样……”
沈沐泽是那种冷毅的俊朗,看起来是外冷内热的,而陆政委眉目虽然很温柔,却让人感到一种说不出的疏离。
“行了行了,反正下午的课也不重要,我给你打扮打扮,去会会你那相亲对象!”
第22章
下午两点。
经过六个小时的审讯,沈沐泽攻破了姚荣的心理防线,成功从他口中得到线索。
“姚荣说他从没见过凶手的样子,每次把人带过去后就去不同的地方拿钱,甚至连藏钱的位置都五花八门,可以看出,凶手警惕性极高,且有严重扭曲的反社会人格,大概率是有前科的……”
沈沐泽看着一个月内五起凶案发现尸体的地图,食指轻叩着额角,眉头深锁。
经过勘察,三个地点都不是凶杀现场,那凶手会在哪儿把人杀害后,又把尸体抛的那么远的呢?
王浩摩挲着下巴,有些担心:“姚荣被抓,他应该是得到消息了,我最担心他趁着这段时间逃走。”
沈沐泽看着地图,眸光一眯。
其他人察觉到,心登时都提了起来,沈沐泽这样的专注,一般是发现了什么。
沈沐泽将地图放在桌上,声音冷沉:“你们看,五个被害人的尸体几乎是呈弧形放射状被抛到各个地点,也就是说凶手能完成作案,一定距离五个抛尸点都不远。”
听他这么说,王浩等人仔细一看,脑海中纷纷将抛尸点朝同一个方向延伸。
“来客饭馆!?”
沈沐泽眼神一沉:“以最快的速度过去,浩子,你带老李他们蹲守饭馆周围所有巷子,齐岩,你跟徐文海他们去转移饭馆周围的老百姓。”
“是!”
一下子,整个大队都忙了起来。
天色阴沉。
一辆军绿吉普缓缓驶入春景路。
正在开车的通讯员看了眼后视镜:“政委,医生说最好还是再观察几天,您这么快出院,怕会影响身体。”
陆少辞却不在意,目光扫过不远处的济河:“当兵的,这点伤怕什么。”
河水很平静,但因为天空乌云密布,水面也像是块灰色的绒布,让人有些喘不过气。
沈梦月就是在这里为了救人才淹死的……
想到这儿,心好像再一次被揪住,哪怕在这个世界,那一切都没有发生。
陆少辞将视线放在另一边,不忍再看。
可透过车窗,却在路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风迎面吹来,让沈梦月不由搓了搓手臂,她嘟囔道:“奇怪,怎么感觉有点冷……”
“梦月。”
她闻声转身,诧异地睁大了眼;“陆政委?您这么快就出院了?”
陆少辞嗯了一声,看着她的眼神流露着柔情:“我回军区正好路过,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?”
沈梦月尴尬,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来见相亲对象的,只说:“我跟同学出来玩的,她去供销社买东西了,我在这儿等她。”
话音刚落,一辆红色桑塔纳车突然停在两人身边。
沈梦月望去,眸色亮了亮:“沈队长?”
沈沐泽从车上下来,他没有穿警服,深蓝色短袖,虽然宽松,但隐约能感觉到衣服下有力的肌肉,黑色长裤衬的他的腿又直又长,看起来像个大学生。
察觉到沈梦月对沈沐泽的注视,陆少辞脸色微沉。
沈沐泽也有些惊讶,没想到前天昨天都各打过照面的两人都在这危险的地方。
陆少辞是军人,倒不用担心,但沈梦月……
他抿抿唇,几步上前轻轻抓住沈梦月的手腕:“先跟我走。”
沈梦月还没反应过来,另一只也被攒住,回过头,撞上陆少辞愠怒的眸子:“站住!”
刘建红从供销社赶回来,看到穿着军装的陆少辞和便装的沈沐泽一人一边抓着沈梦月的手,惊掉了下巴,嘴里的冰棍‘啪嗒’掉在地上。
这什么情况?
一个军人一个刑警,在争对象!?
第23章
“沈队长,男女有别,你在大街上对梦月拉拉扯扯的是不是不太好。”陆少辞语气不轻不重,却充满了压迫感。
与他而言,沈梦月注定是会给自己在一起的,他绝不容许别的男人过分亲近她。
听了这话,沈梦月懵了。
她跟沈沐泽男女有别,跟他就不是了吗?而且他这语气怎么像是把自己划到他的所有物里去了。
沈沐泽听出陆少辞话语里的不对味,表情却还是波澜不惊:“陆政委误会了,我只是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。”
闻言,陆少辞皱起眉,才反应过来对方穿的不是警服。
刑警穿便装,如果不是下班,应该是要执行什么重要的任务。
听通讯员说近来发生的命案,加上前天沈梦月遇上的危险,他立刻明白过来。
但看到沈沐泽抓着沈梦月的手,心里还是膈应的慌。
沈梦月则是想起昨天在医院病房门外听见陆少辞跟那个女人说的话,主动抽出手。
掌心一空,陆少辞的心好像也跟着被挖去了一角。
沈沐泽瞥见愣在不远处的刘建红,朝她道:“上车。”
说着,拉着沈梦月就上了车,刘建红傻愣愣地哦了一声,也跟着上去。
沈梦月余光看向陆少辞,只见他站在原地,一双幽深的眼眸盯着自己,里面是让她摸不着头脑的……深情。
“沈队长,我们这是要去哪儿?”刘建红终于反应过来,不由问。
“先把你们送去公安局。”沈沐泽专注开着车。
沈梦月立刻说:“沈队长,能不能麻烦您送我们回学校?”
才刚说完,一辆三轮车突然从右侧重来,沈沐泽连忙踩下刹车。
由于惯性,后座的沈梦月和刘建红狠狠撞在了车座上,两人都开始眼冒金星。
“怎么回事啊?”刘建红龇牙咧嘴地揉着头。
“你们别下车。”
考虑到这段路行人少,沈沐泽叮嘱了过后才下车去查看。
三轮车上是空的,似乎是有人故意为之……
顺着三轮车冲出的方向看去,是个小巷子。
他下意识摸向腰间的枪,准备过去探查,可想到车上还有两个女孩,慢慢放下了手。
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先保证她们的安全。
沈沐泽将三轮车挪到一边,转身上了车,重新启动车子。
眼见他一脸严肃,又想起这些日子的凶杀案,沈梦月和刘建红开始害怕了。
“沈队长,不会是有坏人盯上我们了吧?”刘建红抓着沈梦月的手,哆哆嗦嗦问。
透过后视镜,沈沐泽看见沈梦月虽然在尽力保持冷静,但渐渐苍白的脸还是暴露了她的胆怯。
沈沐泽抿抿唇:“没事的。”
踩下油门,车子一路往公安局驶去。
将两人送去公安局后,他立刻赶回来客饭馆,刚下车,王浩就气急败坏地走过来:“沈队,我们来晚了,人昨晚就跑了!”
“身份确认了吗?”沈沐泽紧拧眉。
“是来客饭馆的厨师,叫吴兴国,二十八岁,八年前因为盗窃被判了七年,一年前出狱后一直游手好闲,两个月前,饭馆老板看他手艺不错,他工资要的不多,老板就招了他,另外,我们在吴兴国房间里找到这个。”
说着,王浩递来一张约莫五寸的照片。
沈沐泽接过来一看,眸色收紧。
照片里面的人竟然是沈梦月!?
第24章
“照片是在他枕头底下发现的,而且……”
王浩脸上还露出了一丝嫌恶,又压低了声音:“床上到处都是卫生纸,看来那家伙没少对着这照片干那事。”
听了这话,沈沐泽面色骤冷。
照片里的沈梦月扎着马尾,清丽的脸上漾着淡淡的笑容,这样清爽漂亮的女孩,吴兴国那种畜生也好意思肖想。
“市外已经进行了严格的布控,他应该暂时还在市里,通知下去快速摸排,尽快把人找出来。”
天越来越暗,几声闷雷过后,开始下起雨。
公安局。
刘建红休息室里坐了一下午,早就坐不住了,正想拉着沈梦月去问能不能回学校,沈沐泽来了。
沈梦月连忙站起来,紧张地打量他。
好像没受伤……
她悄悄松了口气。
“沈队长,咱们什么时候能走啊?”刘建红无奈问。
沈沐泽看向沈梦月,不巧又跟她的视线撞个正着,她又吓了一跳,慌忙瞥到别处,脸颊飞上了红色。
她怎么那么容易脸红?
他抿下微扬的嘴角,朝刘建红说:“你可以先回去,但是她得暂时留下来。”
沈梦月愣了:“为什么?”
“案子可能跟你有关,我们需要你的配合。”沈沐泽简单地解释了句,
刘建红担心起来,好在现在沈梦月还算镇定,把她劝回了学校。
等刘建红走后,王浩走了进来,跟沈沐泽互视一眼后,两人一块坐下。
“同学,你别紧张,我们只是问问你关于凶手的一些事。”王浩露出和善的笑容。
“凶手?”沈梦月懵了。
她一放暑假就回家了,前天一回来就遇上那事,根本不知道凶手的事。
沈沐泽拿出一张一寸的照片:“他叫吴兴国,你认识他吗?或者见过他吗?”
沈梦月看去,照片实在模糊,只能隐约看见男人的轮廓。
见她陷入沉思,沈沐泽和王浩也都没说话,静静让她理着记忆。
将近一分钟,两人才见女孩拧成结的眉头展开,眼神也亮了。
沈梦月声音拔高:“我想起来了,在火车站的时候,我给过他钱和票!”
“火车站?”沈沐泽眯了眯眼。
沈梦月点点头:“那天放假我准备回苏市,我记得雨很大,然后我看见一个男人坐在路边淋雨,他穿的很破,右手还受了伤,我觉得他可怜,就把伞给了他,还给了他钱跟一些票。”
听到这话,沈沐泽和王浩互看一眼,都不约而同皱起眉。
看来是沈梦月的善心让吴兴国对她惦记上了,但因为找不到她,所以才会对跟她差不多类型的女孩下手。
又问了些其他问题缓解了沈梦月的情绪,两人才出去。
“看样子,吴兴国这家伙是畏罪潜逃了。”
王浩刚说完,沈沐泽就否定了他:“不,他还在盯着沈梦月。”
“他都暴露了还敢作案?”
想起不久前送沈梦月和刘建红来公安局时,那突然冲出来的三轮车,沈沐泽脸色越来越难看。
吴兴国杀人手段残忍,很有可能走极端,他们得靠沈梦月把人引出来,还得要保证好她的安全。
看了眼外头的天,沈沐泽摘下帽子扔给王浩,转身又走进休息室。
见沈梦月捂着肚子,还吞咽了两下,他问:“饿了?”
沈梦月怔了怔,忙摇摇头:“不……”
可话还没说完,肚子就‘咕咕’的叫起来。
气氛登时尴尬。
第25章
沈梦月顿觉脸颊被火烧了起来,根本不敢去看沈沐泽。
早上就吃了两个包子,因为太困了,中午没吃就回宿舍睡觉,谁知道被刘建红拉出去,接过相亲的对象没见着,倒是碰见了陆少辞,还被沈沐泽带到了公安局。
折腾了快十个小时,她是真的有些饿了……
看着沈梦月窘迫的模样,沈沐泽顿觉好笑,但冷毅的脸丝毫不露笑意:“我刚好下班,送你回学校。”
听他要送自己,沈梦月目光亮了亮,又下意识摆手:“不不不,太麻烦你了……”
“出了睡觉,你现在不能独行。”沈沐泽委婉透露她的情况。
沈梦月愣住,难道自己真的被凶手盯上了?
沈沐泽转过身,示意她跟上。
沈梦月呆呆哦了一声,起身亦步亦趋地跟着。
路过办公室时,有同事都伸长脖子使劲看,像是看见什么稀奇事儿似的。
“今天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儿出来的,一向凌晨才下班的沈队居然这么早就走了!”
“你没看见他带着那个女大学生吗?这是要当护花使者了。”
“沈队早点成家好啊,有了嫂子,他也少折腾咱们……”
王浩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去,心里早就乐开了花。
他跟沈沐泽同年进刑警队,公事这么些年,关系很铁,别人不知道,但他看得出沈沐泽挺关注沈梦月的,刚刚在问话时,眼睛就没离开过人家小姑娘。
没想到铁树也有开花的一天,沈沐泽要是结了婚,他们这些光棍也多点认识女同志的机会了。
天逐渐昏暗。
往济北大学的桑塔纳突然停在半道。
沈梦月回过神,才发现旁边是个国营饭店。
她诧异转头,正准备问为什么停这儿,沈沐泽就打开了车门:“下车吧。”
“啊?可这儿……不是学校啊。”
沈梦月嘟囔了一句,还是跟着下了车,只见沈沐泽往饭店里走,还不忘转头示意她跟上。
是要吃饭?
“沈队长,我还是回学校吃吧……”
“这个点了,食堂应该没有饭菜了,而且我也饿了,一起吃吧。”
听了这话,她犹豫了一下才跟着进去。
刚坐下,沈沐泽就把菜单推倒沈梦月面前:“想吃什么就点吧。”
沈梦月把头摇成拨浪鼓:“还是沈队长点吧,我吃什么都行,不忌口的。”
沈沐泽顿了顿,也没多说,扫了眼菜单:“酸溜土豆丝,红烧鱼,麻婆豆腐,清炒小白菜,再来个回锅肉,谢谢。”
服务员记好菜便走了。
“会不会有点多?”沈梦月有些担心,两个人点这么多菜会不会浪费。
“不多,我饭量大。”
看到沈沐泽面不改色说着这话,她忍不住笑了,却又很快收住。
沈沐泽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,压了压唇角,没有说话。
菜上齐后,两人各自吃着饭,一直都在沉默。
直到快吃完时,沈沐泽主动打开话匣子:“你跟陆政委很熟吗?”
今天陆少辞那话里的意思越听越不对味,好像沈梦月是他很重要的人一样。
沈梦月立刻否认:“没有,陆政委就是救了我那天,我才认识的他。”
说到这儿,她又不免想起病房外听见的话。
陆少辞说他真正爱的人是她,可两人拢共见了两次而已。
沈沐泽嗯了一声,继续吃饭。
沈梦月抬眼偷偷打量,握着筷子的手慢慢收紧。
他不会误会了吧?
正这么想,沈沐泽突然问:“你有对象吗?”
第26章
沈梦月差点噎住,目瞪口呆看着一脸正经的沈沐泽:“没,没有……”
沈沐泽放下碗筷,像是准备说一件很重要的事,刚张口,一道有些尖锐的女声骤然响起。
“少辞,这不是你救的那个女学生吗?原来她有对象啊。”
两人转头看去,只见陆少辞站在柜台边,身旁还站着个女人。
沈梦月认出来了,这不就是昨天在病房跟陆少辞说话的女人吗?
陆少辞没想到会在这儿又遇见沈梦月,更没想到她居然会跟沈沐泽一起。
一种被抢夺的感觉攀上心,让他的脸色越发难看。
于英楠乘机挽住陆少辞的手,刻意道:“他们很般配啊,是不是?”
陆少辞神色一冷,直接抽出了手,径自走向沈梦月,竭力让自己的语气温柔些:“怎么没回学校?”
见自己被撇下,于英楠脸上闪过抹难堪,瞪着沈梦月的眼神像是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块。
沈梦月没察觉到于英楠阴狠的目光,只是疑惑陆少辞为什么会是一副跟自己好像认识很久的模样。
“……我跟沈队长吃饭,一会儿就回去啊。”
沈沐泽没有说话,微微歪着头,姿势有些慵懒,可凌厉的眼神在面前的三人身上已经转了好几圈。
陆少辞看了眼沈沐泽,头一次不愿意把好脾气给别人:“我送你回去。”
于英楠有些急了,忙上前拉住他的衣袖:“少辞,你不是答应了陪我一起吃饭吗?”
陆少辞皱起眉:“你说你有重要的事说,有什么事现在就说吧。”
又被拉了面子,于英楠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。
一听陆少辞要送自己,沈梦月直接摆手:“不用了不用了……”
沈沐泽站起身,径自走向柜台结账。
沈梦月一看,也起身跟过去,朝陆少辞说:“沈队长会送我的,不麻烦陆政委了。”
说完,跟着沈沐泽就出去上了车。
陆少辞心登时收紧,痛意一点点蔓延开。
沈梦月似乎是在可以疏远自己……
难道在这个世界,两人真的不会像以前那样走到一起吗?
上了车后,沈梦月摸了摸口袋,突然想起自己今天出来的匆忙,根本没带钱。
她有些不好意思:“抱歉啊沈队长,我今天没带钱,明天我会把饭钱送还给你的。”
沈沐泽倒是不在意:“不用,就当是我请你,你也帮我查了案。”
顿了顿,话锋忽的一转:“另外,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。”
沈梦月疑惑地看着他:“什么事?能帮的我一定帮。”
看着她明亮的眼眸,沈沐泽心神微动,头一次自觉有些窘迫地移开了视线:“……以后再说,现在还不急。”
沈梦月嗯了一声,乖乖的坐好了。
或许是因为精神紧绷了一整天,她没一会儿就打起盹儿来,头一点一点的。
沈沐泽看了她一眼,不露声色地降低了车速。
二十分钟后,车在济北大学门口停了下来。
沈沐泽率先下车,轻轻拉开副驾驶的车门,不自觉放轻了声音:“醒醒,已经到了。”
沈梦月睁开眼,惊觉自己睡过去了,连忙下车,可脚刚一沾地,一个没站稳,整个人很不文雅的超前扑倒。
眼看就要摔了个狗吃屎,一双有力的手臂稳稳接住了她。
‘砰’的一声闷响,她撞在一个结实的胸膛上!
第27章
“你没事吧?”
头顶传来低沉的嗓音,让沈梦月木讷抬起头,一下跌进男人深不见底的墨眸中。
她像是被烧了尾巴的猫,一下蹦开了:“对,对不起!”
沈梦月感觉整个大脑都乱嗡嗡的,根本不敢看面前的人,可刚刚那淡淡的皂角香,还萦绕在鼻尖周围。
看着脸蛋通红,双手搓着衣角的女孩,沈沐泽舌尖扫过上颚,语气淡淡:“没摔着就行,快进去吧。”
“……嗯,沈队长再见。”
沈梦月不好意思待下去,挥挥手转身就跑进了学校。
直到看到那抹身影消失,沈沐泽才靠到车门上,从口袋里摸出烟。
衔了一根在嘴里,点燃。
烟雾缭绕间,他的眸子格外明亮,复杂的情绪开始翻涌。
吐了几个烟圈,他低头看了看摊开的手。
腰……有点细。
当这个念头一冒出来,沈沐泽突然觉得自己很流氓,居然对一个小姑娘有这么不正经的想头。
可想起那张娇俏泛红的脸,他的心却有种从没有过的波动。
像是被猫爪子挠了一下,痒痒的。
半晌,抽完了整支烟,沈沐泽才上车回家。
宿舍。
刘建红还在为沈梦月担心,见人回来了,立刻扯住她准备关心一番,但见她红着一张脸,嘴角还挂着笑,登时一头雾水。
“梦月,你不是被卷进凶杀案了吗?我看你的样子,怎么像谈对象了似的。”
沈梦月回过神,忙收敛住笑:“没有,就是……就是想到了一些开心的事。”
刘建红哼了一声,忍不住又问:“是不是沈队长送你回来的?”
“嗯……”
沈梦月点点头,不由想起刚刚那个意外的拥抱。
幸好是晚上,校门口没人,这要是白天被人看见了,她估计都不好意思出门了。
刘建红一下被转移注意力:“哎哎哎,今天怎么回事啊?那个穿军装的是不是救你的陆政委啊?”
听见她提起陆少辞,沈梦月微微蹙眉:“对。”
“他看起来也好年轻,而且长得也好好看啊……”刘建红一脸羡慕的看着她,“果然是长得漂亮招人稀罕啊。”
说着,又凑过去贼兮兮地问:“告诉我,你喜欢哪个?”
沈梦月瞪了她一眼:“你又胡说什么?”
“我就是想知道,你比较中意哪个。”刘建红扁扁嘴。
沈梦月没搭理她,翻出衣服准备去洗澡,心里却又不免想起在饭店时的事。
她实在想不通,陆少辞为什么像是跟自己是旧相识的样子,而且还……
越想,沈梦月越觉得烦躁,再想到刘建红刚刚的问题,她脑子里居然浮现出沈沐泽的模样。
她心跳微顿,比起陆少辞,自己好像跟乐意亲近沈沐泽啊……
不对,她在胡思乱想什么?沈沐泽对自己只是对老百姓那样的关心照顾,她怎么能往那方面想呢?
沈梦月几次深呼吸,把不该有的念头全甩了出去才端着脸盆出宿舍。
另一边,沈沐泽刚回到家,就看见母亲铁青着脸坐在客厅。
他才想起她说今天下午相亲的事,自知躲不过她的教训,便一脸无所谓地坐了过去。
“不是让你下午请假,我带你去见人家姑娘吗?”沈母劈头盖脸责问,“你又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是不是?”
沈沐泽揉着额角,冷不丁地说:“妈,别再给我安排相亲了。”
停了顿了瞬,他声音坚定了几分:“我已经有对象了。”
第28章
沈母愣住,刚要烧起的怒火一下子熄了:“有对象了?啥时候的事儿?怎么没听你提起过?她叫什么名字?是干什么的?哪里人?父母什么工作?”
听着母亲连珠炮似的询问,沈沐泽头疼不已:“这几天谈好的,没来得及跟你说而已,下次我带她过来见你。”
说完,也不顾沈母求知的迫切心情,他起身就回了房。
沈母心里是半喜半忧。
喜是儿子终于开了窍,肯谈对象了。
忧便是不知道该怎么跟老同学交代,明明之前自己口口声声说儿子没对象,现在突然又有了,她怎么好意思跟老同学说啊……
想到这儿,沈母沉叹了口气。
墙上的挂钟慢慢指向了一,风透过窗隙,吹进空阔的房间。
原本熟睡的陆少辞突然惊醒,他喘着粗气,冷汗大颗从额头滑落,眼中满是未退的惊惶。
环顾四周,漆黑一片。
慢慢的,他回过神,却发现心脏的疼痛丝毫没有减弱。
不过几个小时,他竟然做了三个梦。
一个是梦见沈梦月在水中挣扎,他想救她,可他抓不住,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河面。
一个是梦见自己白发苍苍躺在床上,身边只有同样两鬓斑白的沈梦月,他抓着她的手,无法控制地喊出了‘英楠’。
沈梦月哭了,沧桑的双眼有无奈、委屈和悲痛,更多的是自嘲,仿佛在嘲笑自己倾尽一生,最后却成了别人的影子。
而另一个梦就是沈梦月站在自己面前,挽上了别的男人的手,只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。
每一个梦,都像把利刃穿透陆少辞的胸口,入骨的痛。
打开灯,望着空荡的房间,他微红的双眼浮起丝坚定。
无论如何,他再也不能重蹈覆辙!
因为沈沐泽的话,沈梦月这一个星期除了上课就是宿舍和食堂,再没出过校门。
刘建红是个爱玩的性子,但也害怕被坏人盯上,只能跟着她一起憋在学校里。
这天,沈梦月吃完饭正准备去阅览室,身后突然传来陆少辞的声音。
转身看去,一身军装的陆少辞正朝自己走来。
沈梦月愣住,心里顿时就不舒服了。
可陆少辞明明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,为什么她莫名会觉得膈应?
秉着礼貌,她还是打了招呼:“陆政委,您怎么来这儿了?”
语气里的疏离让陆少辞心头微紧,但还是平静掩去:“路过,想到你在这儿念书,就过来看看。”
顿了顿,忽然从口袋拿出支钢笔:“这个是派克钢笔,你应该用得到。”
看着那黑亮的钢笔,沈梦月一下没反应过来。
不是路过进来看看吗?怎么突然送起东西来了?
她又是一通拒绝:“无功不受禄,何况陆政委救我的事,我还没报答呢,怎么好意思再受您的东西啊。”
两人说话间,已经有不少的同学看过来了,那些眼神让她很不舒服。
见沈梦月拒绝,陆少辞皱起眉:“梦月,我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,眼前女孩的视线突然穿过自己,目光也亮了些。
陆少辞还没反应,沈梦月就越过自己,朝身后跑去。
转过身,才发现沈梦月正在跑向沈沐泽……
第29章
“沈队长,你什么时候来的?”
沈梦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,好像他们三个人从那天起就总能撞在一块。
可看到沈沐泽,她眼中却是自己都没发觉得欣喜。
沈沐泽看了眼不远处目露不甘又痛心的陆少辞,才将视线落在沈梦月身上:“刚来,有两件事找你,你现在有时间跟我去趟公安局吗?”
沈梦月点点头:“有的。”
说完,好像又想起什么似的,转头朝陆少辞挥挥手:“陆政委,我要跟沈队长去公安局一趟。”
陆少辞一噎,又一次看着沈梦月跟沈沐泽离开。
而这一幕,跟那晚的梦竟然那样相似。
他捏紧了拳,突然有些无力。
他不知道该怎么做,才能让自己更靠近沈梦月,让他更无措的是,沈梦月似乎也很不乐意自己的靠近……
出了校门,沈梦月坐上了沈沐泽开来的桑塔纳,一路往公安局去了。
“凶手已经抓到了。”
听见沈沐泽这么说,沈梦月愣了一下,不觉替他高兴起来:“那太好了,你们案子可以结了。”
顿了顿,又皱起眉:“不过,他怎么能那么狠心,杀了五个女孩……”
“心理扭曲。”
沈沐泽并没有过多解释,他怕沈梦月会认为是她自己的善意导致吴兴国犯罪的,所以只能选择一个比较合理的理由。
毕竟善良没有错。
把沈梦月带到公安局,让她指认了一次后,沈沐泽才让人对吴兴国进行最后的审讯。
签完确认书,沈梦月忍不住问:“沈队长,你不是说有两件事吗?还有件事是什么?”
沈沐泽少有的僵了一下,扫了圈同事们看戏似的目光,转身走了出去:“出去说。”
沈梦月眼底划过抹疑惑,但还是跟了上去。
直到两人走到走廊拐角,沈沐泽才开口:“我想请你暂时假装我对象,去见见我妈。”
听到这话,沈梦月瞪大了眼:“假装你对象?”
她耳尖不由红了些,局促地绞着衣角:“可……”
“我知道这个忙的确有些唐突,但我实在需要你的帮助。”沈沐泽握拳挡住嘴,轻咳了两声,也不自在地偏过头。
要不是母亲每天催,他也不会拉下脸让沈梦月假装自己对象去骗她。
毕竟局里没什么女同事,有也是成了家的。
面对沈沐泽这番话,沈梦月咬了咬唇,轻轻嗯了一声:“那……什么时候去?”
沈沐泽微微一怔,没想到她答应的这么快。
察觉到对方诧异的目光,沈梦月绯红着脸解释:“我不是还欠着沈队长一顿饭吗,这个就当还那顿饭的情吧……”
闻言,沈沐泽心莫名一软:“好,你下午还有课吗?”
“没有。”
“那五点半我去学校接你。”
“好。”
两人一来一回,定下了‘见家长’的时间。
沈沐泽看了眼手表:“那我现在送你回去吧。”
沈梦月摇摇头:“不用了,凶手不是已经被抓住了吗?我自己回去就行,一会儿你肯定很忙,不耽误你时间啦。”
说着,朝他摆了摆手后就跑了。
看着女孩兔子似的背影,沈沐泽嘴角不自觉扬起。
“啊哈!咱们铁面无私的大队长居然笑了!”
第30章
王浩突然跳出来,一脸抓住把柄的表情。
看见他,沈沐泽的笑顿时就消失了,又恢复了以往面无表情的模样:“事做完了?”
王浩嘿嘿一笑:“事儿永远都做不完,沈队,结婚的时候记得请咱们兄弟几个喝喜酒啊。”
沈沐泽抿抿唇,什么话都没说地走开了。
另一边。
沈梦月回到宿舍,就把自己所有的衣服都翻了出来。
躺在上铺看书的刘建红一看,惊讶道:“别告诉我你要换宿舍了。”
“什么啊……”沈梦月白了她一眼,拿起一件蓝色的布拉吉比在自己身上,“这件好看吗?”
见向来不注重打扮的人居然主动问这个问题,刘建红来了兴趣,立刻下了床:“发生什么事了?你怎么突然想打扮起来了?”
沈梦月嘟囔着,也不好明说:“晚点要去见老同学,就像收拾的好点儿。”
刘建红狐疑看着她:“老同学?什么样的老同学值得你开始这么花心思?”
“你就别问了,快点帮我看看,到底穿哪儿件?”
看沈梦月是正正经经要打扮,刘建红便给她精心选了一套衣服,又给她化了个淡妆。
很快到了五点半。
换了身便服的沈沐泽靠在路边的车上,微微歪着头看了眼手表。
俊朗的身影让不少女学生频频回头去看,有几个索性站在原地议论着要不要上去认识一下。
“沈队长……”
绵软的声音让沈沐泽怔了怔,转头看去,目光一怔。
女孩穿着件时下流行白色泡泡袖短衬,一条淡蓝阔腿裤,驼色的矮细跟鞋,乌黑微卷的长发分成两束垂落在两侧,因为化了个淡妆,让她本就秀美的五官更加惊艳。
沈梦月脸色微红,很不自在地扯了扯衣角。
其实这身衣服是刘建红的,虽然合身,但根本不是她平时的风格。
见沈沐泽看着自己不说话,心登时一沉:“是不是……不太端庄,我回去换一身。”
说完,转身就要跑回学校。
沈沐泽手疾眼快抓住她的手腕,看到她澄澈的眼眸,他轻咳了两声,别过脸:“不用……很好看。”
听到他肯定的夸赞,沈梦月抿唇低下头,难掩眉眼中的雀跃。
上了车,两人偶尔聊了几句,直到车快要驶进小区,沈梦月呀了一声,忙让沈沐泽停车。
“怎么了?”沈沐泽不解看向她。
“我不能空手去。”
沈梦月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。
虽说是假装的对象,但也是头一次去拜访沈沐泽的母亲,两手空空像什么样子。
沈沐泽轻轻按住她的肩:“不用了,我都准备好了。”
顺着他的视线,沈梦月看见后车座上放着一网兜的水果,两袋麦乳精,还有一箱牛奶。
“让你帮忙,怎么能让你再去破费。”
沈沐泽替她系好安全带,继续开车。
沈梦月凝着身边话里似是带着笑意的男人,眼神逐渐放柔。
真奇怪,她跟他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,顶多算是朋友,可为什么每次跟他在一起,她都感觉到很安心,连心跳都不受自己的控制了……
车停了下来,沈沐泽去解安全带,转目间却见沈梦月盯着自己发呆,有些好笑:“你老盯着我,我脸上有花吗?”
沈梦月回过神,懊恼又窘迫地收回眼神,匆匆下车:“抱,抱歉……”
见他拿上后车座的东西,她下意识要去帮忙:“沈队长,我也拿点吧。”
沈沐泽却避开她的手,微微俯身凑到她面前,低沉的嗓音夹杂着电流似的,震的她耳朵微微发麻。
“记得,在我妈面前要叫我‘沐泽’。”
第31章
沈梦月眼睫微微一颤,心里将这个名字反复念了好几遍。
沈沐泽又说:“试着叫一次。”
脱下了警服,他那身凌厉的气势好像也弱了,此刻反倒像个大哥哥,教着一个懵懂的孩子。
望着那双深邃的墨眸,沈梦月红唇轻动:“沐泽。”
她的声音很轻,像是片羽毛,可落在沈沐泽心中的水面上,荡开了层层涟漪。
他目光微凝,不知怎么地再次要求:“再叫一次。”
沈梦月大胆了些,声音也清亮许多。
沈沐泽差点就控制不住,抬手去揉她的头。
意识到自己差点失态,他忙直起身子,用平时的正经遮掩:“好了,上去吧。”
看着男人大步走在前头,沈梦月心情莫名好了许多,她又无声叫了几声‘沐泽’才跟了过去。
一进沈家门,沈梦月便闻到了一股立香的气味。
宽敞的客厅里,她一眼就看见角落桌子上的遗像。
相片中是个三十五六岁的男人,穿着警服,跟沈沐泽有五六分像。
“我妈应该是去买菜了,你先坐会儿。”
沈沐泽放下东西,又给她倒了杯水,见她看着角落的照片,手微微一顿:“那是我爸。”
沈梦月皱起眉,眼中划过抹心疼:“他跟你一样是刑警吗?”
“不是,他是缉毒警,十二年前在抓捕毒贩的时候牺牲了。”
沈沐泽语气很平静,似乎早已经从当年骤然丧父的打击中缓和过来了。
听到这话,沈梦月肃然起敬:“我……能给叔叔上柱香吗?”
沈沐泽愣了瞬后点点头。
得到同意,沈梦月才走过去点燃一炷香,虔诚地拜了拜才把香插上。
她知道缉毒警的辛苦,为了保护人民,他们每一次执行任务都直面生死,为了保护家人,哪怕牺牲了都不能立座碑。
沈沐泽上前,将燃尽的蜡烛换新:“我之前也想跟爸一样做缉毒警,但我妈不肯,怕我跟爸一样离开他,我就做了刑警。”
“可刑警也很危险。”沈梦月抬头看着他,语速有些快,“你得保护好自己。”
看着她关切的眼神,沈沐泽心好像都被棉花包裹住了。
除了母亲,沈梦月是第一个这样关心自己的异性。
他抿抿唇,声音无意识地放轻:“我会的……”
话刚落音,‘咔哒’一声,大门被推开,拎着菜的沈母走了进来。
一见里头儿子跟一个漂亮女孩站的那么近,一时间愣住了。
沈沐泽率先反应过来,上前把菜接过来。
沈梦月也很有眼力见地过去打招呼:“阿姨好。”
“你好你好……”沈母打量着她,眼中划过抹满意。
模样不错,举止也落落大方,但是……怎么有点眼熟。
“妈,这都是梦月给你买的。”沈沐泽看了眼桌上的东西。
沈母诧异,看着沈梦月的眼神一下亮起来了:“你是沈梦月?”
面对她的反应,沈梦月跟沈沐泽互视一眼,俨然有些摸不着头脑。
沈母又问:“你是不是苏市人,妈妈叫于兰,爸爸叫沈平业?”
这回轮到沈梦月惊讶了:“是,阿姨您怎么知道?”
沈母喜不自胜地拍了拍沈沐泽的胳膊:“梦月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小学同学的女儿,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!”
第32章
一听沈母的话,沈沐泽跟沈梦月都愣住了。
“早知道你们已经好上了,我也用不着去跟于兰道歉,现在还闹了笑话……”沈母气笑了,“说到底你们还是有缘啊!来来来,梦月快坐。”
说着,就拉着沈梦月坐下来,婆婆看儿媳妇似的问:“跟阿姨说说,你咋跟沐泽在一块的,他这小子,愣是一个字也没跟我透露。”
到现在,沈梦月才弄清楚,原来母亲说的那个小学同学的儿子,竟然是沈沐泽。
那沈沐泽不就是她要相亲的对象?
想到这些,沈梦月一下红了脸,根本不敢去看沈沐泽,结结巴巴说着:“那个,我跟沐泽……”
“妈,有什么话吃了饭再说。”沈沐泽适时开口解救她。
沈母也反应过来:“对对对,沐泽你好好陪梦月,妈去给你们做好吃的。”
沈梦月也站起身:“阿姨,我去帮你。”
沈母直接把她按回去:“不用不用,你来做客,怎么能让你动手呢,好好坐着。”
说完,拎着菜就去厨房忙了。
沈沐泽坐下,拿起一个苹果削了起来。
想到两人居然差点相亲,沈梦月感觉两人的相处都尴尬起来。
“没想到这么巧。”沈沐泽突然说了句。
她啊了一声,木讷点头:“对啊……”
“吃吧。”沈沐泽递来削好皮的苹果。
沈梦月双手接过:“谢谢。”
她细细啃着,目光因为微妙的气氛而不能停留在一个地方。
忽然,她视线停在茶几下一个翻开的相册上。
看到照片中三四岁戴着几乎盖住了他整个脑袋的大盖帽的小男孩,眼神亮了亮:“这是你吗?”
沈沐泽顿了顿,还是大方地拿了起来:“嗯,我妈没事就翻翻。”
他将相册递过去,又无比自然地接过她啃得坑坑洼洼的苹果。
沈梦月没察觉他的动作,顺手接过相册便翻起来。
里头都是沈沐泽从小到大的照片,还有沈母的,因为职业原因,沈父的照片很少。
唯一一张全家福,还是沈母抱着还在襁褓里的沈沐泽,和沈父一起幸福的笑着。
越看,沈梦月越心疼。
她似乎能想象到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,沈母就会红着眼翻着相册思念着丈夫,沈沐泽看到父亲照片时落寞和想念的眼神。
不一会儿,沈母就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出来:“梦月,沐泽,快来吃饭。”
饭桌上,沈母不停地给沈梦月夹菜:“来,多吃点,看你瘦的。”
沈梦月看着碗里的小山,哭笑不得:“谢谢阿姨……”
虽然沈母很热情,但她实在是不喜欢吃豆腐跟偏肥的肉。
不好让沈母为难,她正要夹菜塞进嘴里,沈沐泽突然倾身把她碗里的豆腐跟肥肉夹走。
沈梦月和沈母都愣愣看着他。
沈沐泽面不改色:“妈,梦月不太吃豆腐跟肥肉,我爱吃。”
沈母这次反应过来:“瞧我,我忘了问梦月忌不忌口了,梦月啊,你想吃什么自己夹,下次来你告诉阿姨想吃什么,阿姨给你做。”
沈梦月更不好意思了,但还是悄悄朝沈沐泽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。
吃完饭,又跟沈母聊了会儿,天就黑了。
在沈母的坚持下,沈梦月答应过几天再过来吃饭。
沈沐泽送她回学校,下楼时,两人并肩走着。
沈梦月还想着今天的阴差阳错,身边的沈沐泽突然停下脚步,紧接着,他沉哑的声音响起。
“要不要试试?”
第33章
沈梦月回过头,不偏不倚撞上沈沐泽汪洋般让人沉溺的眼神。
“试试?”
沈沐泽走向她,朦胧的灯光照着他平日冷毅的脸庞,勾勒出透着温和的光影。
“试试……处对象。”
他喉间滚动,眉目间淌着不易察觉的紧张。
二十七年里,他身边不乏有异性,但他的心只扑在学业和案子上,这种话还是第一次说出口。
沈梦月微皱的眸子颤了颤,以为自己听错了,可面前男人认真的注视告诉她,她没有听错。
沈沐泽……要跟她处对象!?
心和脑子好像乱了,她紧张眨着眼:“不是说……假装对象吗?”
两人虽然差点相了亲,但这回也只是做个戏,没想到假戏真做了。
沈沐泽轻轻咳了两声,耳尖难得有些泛红:“我不太会说话,但我清楚,我对你有心思。”
女孩在这方面总是很腼腆,他便主动挑明了心意。
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了沈梦月。
两人明明认识不久,连见面的次数都不多……
又或许,从第一次见到她时,自己就被她那双清泉般的眼睛吸引了吧。
想到这儿,沈沐泽心里感叹,自己果然还是个俗人。
而沈梦月整个人都僵住了,但却能明显感觉到心里涌上了从没有过的悸动和喜悦,这种感觉就像看着自己亲手栽种的花绽放了。
可面对她的沉默,沈沐泽的心动荡起来,他慢慢握紧了拳:“也许我不是你的最佳选择,因为我的职业,以后可能不能很好的照顾你,如果你觉得不行,我也不勉强……”
“没有!”
沈梦月像是怕他误会,飞快摇摇头,而后又红着脸垂眸,声音很轻:“你是英雄,我很敬佩,也很……喜欢。”
沈沐泽瞳孔微微紧缩,一种想要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涌向四肢。
他竭力压制,却让声音更加沙哑:“那你答应了?”
沈梦月抬头看着他,认真地点点头。
沈沐泽紧握的拳慢慢松开,心里也像是卸下了担子,嘴角不自觉地弯起:“走吧。”
两人走了几步,沈梦月就感觉手被另一只带着薄茧的手轻轻裹住。
她微微一怔,抿唇笑着回握住。
半小时后,车在校门口停下。
“谢谢……”
晚风吹来,夹杂着丝丝凉意,让沈梦月忍不住搓了搓手臂。
沈沐泽犹豫了一下,终究是没克制内心的想法,伸手慢慢把人抱进了怀里。
沈梦月身体登时僵硬了,可贴在男人让她安心的胸膛前,又逐渐放松下来。
“我不能经常陪着你,但我保证,除了上班,我余下的时间都是你的。”
他说话时,她能感觉到他胸口的震动。
沈梦月笑了笑:“我只希望你在每次任务里平平安安的。”
听了这话,沈沐泽心不觉一软。
但又想起了一件事,他轻轻放开手,握着她的肩膀:“陆政委好像对你挺特别的。”
说话间,他语气含着丝微不可察的酸味。
沈梦月皱起眉:“我感觉到了,可我对他只有感激,没有别的意思,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……不过他是军人,应该不会犯纪律性的错误。”
见她都这么说了,沈沐泽慢慢放下了心。
只要她对陆少辞那个心思,自己也就没必要吃那些干醋了。
“好了,赶紧回宿舍休息吧。”
“嗯,你回去开车小心点。”
目送沈梦月进了学校,沈沐泽才上了车。
他握着方向盘,似是还在回味刚刚的拥抱。
半晌,沈沐泽才找回心神,启动车子远去。
第34章
半个月后。
乘着今天没课,沈梦月去沈家看望了沈母,又做了几个菜,想给沈沐泽送去。
想着沈沐泽职业的特殊性,她并没有透露自己跟她在一起的事儿。
而让她松了口气的是这些天,陆少辞并没有来找她。
之前听说市里要开军人代表大会,想着他估计是忙着。
这样也好,要是他过来,自己也很烦恼。
最近没有大案,沈沐泽便让人照旧翻出以前未破的悬案,进行案件分析。
眼看到了饭点,王浩的肚子已经饿的不行了,他正想提醒还沉浸在案卷中的沈沐泽,便看见沈梦月拎着饭盒紧紧站在门口。
“沈队,你对象给你送饭来了。”
他挑挑眉,示意沈沐泽往后看。
沈沐泽转头看去,刚毅的眼神顷刻柔了下来:“你们先吃饭去吧。”
听了这话,王浩几个不干了,纷纷起哄:“哎哎哎,就不能让咱们蹭口饭啊?”
沈沐泽理都没理,径自起身朝沈梦月走过去:“大老远的,你怎么过来了?”
她脸被晒得红扑扑的,额头上都是密汗。
他皱起眉,有些心疼地帮她擦掉了汗。
察觉到别人带笑的目光,沈梦月腼腆一笑:“今天我没课,就去看阿姨了,顺便做了点饭菜给你,快趁热吃吧。”
休息室里,沈梦月打开饭盒:“我不怎么做饭的,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。”
粉丝白菜,土豆炖肉,肉末茄子,还有碗排骨汤。
沈沐泽夹了块肉放在嘴里,咀嚼了两下才说:“很好吃。”
事实上,有点咸。
沈梦月眉眼一弯:“真的?那你多吃点。”
沈沐泽嗯了一声,默默喝了一口还算清淡的汤后大口又不失文雅的吃起来。
沈梦月就这样看着,觉得心从没这样满足过。
没想到饭吃到一半,王浩突然急匆匆冲过来:“沈队,来事儿了!”
沈沐泽面色骤变,直接放下筷子拿起帽子,但还是不忘嘱咐沈梦月:“快回学校吧,好好休息,饭菜留着我回来吃。”
说完,带着王浩大步离开。
沈梦月担忧地看着他的背影,又看着吃了一半的饭菜,叹了口气。
他们真的辛苦,连一顿饭都不能吃完……
想起沈沐泽说饭菜留着回来吃,她有些担心。
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,现在天热,要是隔了夜,饭菜肯定就坏了。
沈梦月收拾起饭盒,拿起筷子时顿了一下,夹起一块茄子吃了一下,登时脸就绿了,直接把茄子吐在了垃圾桶里。
又尝了尝其他的菜,都很咸。
怪不得沈沐泽吃一口饭菜就喝一口汤……
想到他面不改色地把这些咸菜吃下去,沈梦月愧疚又暖心。
看来下次做饭,自己还是得好好注意一下。
收拾好饭菜,沈梦月便想趁着下午的空闲去阅览室看看书,没想到刚回学校,周围的同学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。
突然成为焦点,她莫名有些不安。
正当她不明所以时,刘建红风风火火跑过来:“梦月,你可回来了!”
“出什么事了?”沈梦月一头雾水。
“你赶紧去告示栏看看,有人贴大字报说你勾引军区政委呢!”
第35章
听了刘建红的话,沈梦月直接懵了。
勾引军区政委?
她什么时候勾引陆少辞了?
刘建红更急了,直接把她拖到几乎被人围满的告示栏那儿,好不容易挤进去,就看见一张占了告示栏大半的红底黑字大字报。
没有署名,可通篇都在说沈梦月跟陆少辞怎么亲密,破坏人家的感情,影响军民团结。
“这是谁贴的?”沈梦月脸都被气紫了。
刘建红更是气不打一处来:“我也不知道,我是去打饭的时候看见的。”
话落,人群中传出一道轻蔑的奚落。
“居然去勾引军区政委,以为自己长了张狐狸精的脸了不起,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啊!”
两人看去,对方正是隔壁宿舍的赖红妹。
赖红妹为人一向刻薄,嫉妒心又强,最忌讳漂亮成绩又好的沈梦月。
平时往她脚前‘不小心’洒水,或者推搡冲撞的事儿没少干,沈梦月也懒得跟她计较,没想到这时候反倒被她挑起火来了。
沈梦月还没说什么,暴脾气的刘建红直接怼回去:“谁狐狸精?梦月本来就是凤凰,哪像你,尖嘴猴腮的野鸡!”
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骂,赖红妹哪里肯,顿时竖起了眉眼:“你再说一遍!”
“说你是野鸡呢,没听明白!”刘建红毫不示弱,声音又拔高了几分。
赖红妹咒骂着上去扯她的头发,两人扭到了在一起,看热闹的人越围越多。
沈梦月担心刘建红吃亏,忙要劝:“建红,建红,快停手……”
刘建红根本不听,直接照着赖红妹的脸就是一耳光:“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,平时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,你以为你是谁啊!”
赖红妹捂着红肿的脸颊,疼的龇牙咧嘴,嘴里还不往骂:“物以类聚,沈梦月勾引男人,你也不是什么好货色!”
刘建红怒不可遏,巴掌直往她脸上招呼:“我让你骂!我让你骂!”
眼看赖红妹要抓刘建红的脸,沈梦月下意识抬手挡住。
尖锐的痛在小臂炸开,白皙的受伤登时多了三道血痕。
现场乱成一锅粥,好在有人去叫了老师,三个人都被带去了班主任办公室。
一进去,赖红妹没了刚刚凶恶,反倒哭起来倒打一耙:“老师,她们两个不仅骂人,还动手打我,你看我的脸……”
刘建红恨的牙痒痒:“放屁!明明是你先骂人先打人的!”
班主任严肃敲着桌面:“行了,你们俩都安静点!”
说着,看向脸色难看的沈梦月:“梦月,大字报上的事到底怎么回事?你可是播音主持系的优秀学生,怎么突然出了这种事?”
沈梦月急切解释:“老师,我没有勾引陆政委,陆政委的确是救了我,我跟他见面次数都不超过五次,怎么会破坏他跟别人感情呢!”
赖红妹冷哼:“就装吧,上回陆政委不是过来找你了,还送东西给你了。”
沈梦月看着她,皱起眉:“你认识陆政委?”
赖红妹一僵,磕磕巴巴反驳:“他穿着军装过来,级别还不低,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就是陆政委。”
“你看见他送我东西了,那你看见我收了吗?”沈梦月冷着脸问。
赖红妹一噎,顿时说不出话了。
一旁的刘建红得意起来,暗自朝沈梦月竖了个大拇指。
班主任也看出里头有问题,但这事牵扯到军区的政委,万一处理不好肯定会造成严重的影响,便让三人各自回去写检讨,让人清理大字报,再去找了校长。
出了教学楼,刘建红更不服气:“写什么检讨,我们又没错!”
再看身边的沈梦月,见她低着头一言不发,忍不住问:“梦月,你不会真在反思自己吧?你可是受害者啊!”
沈梦月摇摇头,神情严肃:“我在想,到底是谁这样针对我。”
第36章
“除了那个赖红妹,还能是谁?”刘建红哼了一声。
沈梦月拧着眉,又摇摇头:“不对,这不是她的作风。”
赖红妹虽然处处针对她,但每次都玩些小孩子的把戏,贴大字报,还把军区政委这事儿牵扯出来做文章,弄不好是要进局子的,以赖红妹的胆量肯定是不敢的。
刘建红看着陷入沉思的沈梦月,啧啧道:“我发现你现在很像一个人。”
沈梦月不解:“谁?”
“沈队长。”
听到刘建红这么说,沈梦月脸色微红:“哪有……”
“算了算了,先别管那些了,你看你的手,血都快干了,跟我去医务室吧。”
刘建红拉着她就往医务室去。
事情还在发酵,沈梦月一下成了其他人眼里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。
她一直坚信身正不怕影子斜,也相信校方会还自己一个清白,可一连三天,班主任和校长那边都没有动静。
照班主任的话说是市里的军人代表大会还没结束,这事暂时不能声张。
沈梦月终于感到委屈和不安,偏偏沈沐泽去查案了,一直都没回来。
这天,在去看望过沈母之后,她回校的路上顺道去了趟供销社,帮刘建红买些红糖。
刚出门,就跟一个人撞在了一块,手里的红糖差点掉在地上。
“这么巧,又遇上了。”
听见这刺耳的声音,沈梦月抬头一看,竟然是于英楠。
她抿抿唇:“挺巧的。”
对于这个每次都用刀子般眼神看着自己的女人,她并不想接触,所以拢好袋子就要走。
谁知道于英楠突然抬手拦住她的去路,眉眼中也多了分挑衅:“小姑娘,姐姐还是劝你一句,不是你的东西就不要肖想,免得最后连自己脸面都没了。”
沈梦月愣了愣,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,想起几天前学校的大字报,脸色一沉:“那张颠倒黑白的大字报是你搞的鬼?”
于英楠抿唇一笑:“我只是把事实告诉大家而已,算不了颠倒黑白。”
说着,像是胜利者似的端起架子:“我告诉你吧,我跟少辞很早就认识了,他对我情根深种,我们俩的感情是任何人都插不进来的。”
听了这话,本来还很愤怒的沈梦月突然就笑了。
而这一笑,像是让于英楠感受到了侮辱,眼神也狰狞了许多:“你笑什么?”
“我笑你幼稚。”
沈梦月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:“如果陆政委对你真的情根深种,任何人都插不进你们的感情,你为什么要用那样下三滥的手段污蔑我?”
“撇开你要给我使绊子不说,你就没想过你这么做会给陆政委带来什么影响吗?”
这番话像是巴掌,狠狠打在于英楠的脸上,火辣辣的疼。
她无法反驳,却又不肯服软:“你什么意思?是在教训我吗?”
沈梦月挺直了腰板:“没错,但你要是没有良心,教训你也没有用。”
于英楠的怒火‘噌’的冒了上来,她扬起手狠狠朝沈梦月的脸扇去。
可就在手距离那张脸一拳距离时,一只骨节分明地大手狠狠扼住她的手腕。
转眸望去,于英楠心陡然一沉!
第37章
“少辞?你,你怎么在这儿?”
于英楠白了脸,整个身子好像都跟着气势软了下去。
陆少辞眼底翻腾着愠色,温润的声音也比以往低了几分:“我刚开完军人代表大会回来,没想到就看见你在这儿打人。”
于英楠急了,忙放下手解释:“是她说话太难听了,我气急了才……”
然而陆少辞却没有管她,转头看向沈梦月,眼神骤然柔了下去:“没事吧?”
沈梦月摇摇头,对他眼中的深情视而不见。
似是感觉到她更加明显的疏远,陆少辞心收紧了几分。
这些日子他一直处理军区的事儿,又忙着代表会议,根本没时间来找沈梦月。
而且他心里已经有些危机感,总想着两人这样下去,可能就成了两条平行线,永远没有相交的时候。
好几次,他都想转业了……
沈梦月看着面前的陆少辞,似乎是明白他还不知道那张大字报的事儿。
又看了眼脸色难看的于英楠,她故意说:“陆政委,您上次救了我,我很感激,虽说军民一家亲,但如果被人误会勾引您,我觉得咱们还是保持距离的好。”
陆少辞眉目一拧:“什么意思?”
沈梦月直言不讳:“这位女同志去我们学校贴大字报,说我勾引您,破坏了您跟她的感情,作风恶劣,建议学校开除我。”
听了这话,陆少辞面色骤沉。
于英楠慌了:“不是不是,少辞,你别听这个丫头胡说八道!”
“我是不是胡说八道,你们去学校问问就知道了。”
沈梦月彻底没了耐心:“我还有事,先走了。”
撂下这句话,她直接绕过两人离开。
陆少辞心一空,也不管于英楠,连忙追了上去:“梦月,等等!”
察觉到他又要抓自己的手,沈梦月灵活地躲开了,压着性子说:“男女授受不亲,请您自重。”
陆少辞一噎,僵在半空的手慢慢收回去握成拳:“我们能好好聊聊吗?有些话……你可能不相信,但是……”
话到嘴边,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。
所有的经历都太匪夷所思,如果就这样跟沈梦月说他们本来是夫妻,但她因为救人牺牲,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找她,想好好补偿她,她真的会信吗?
沈梦月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:“陆政委,虽然不知道您对我的那些感情从何而来,但我还是想跟您说清楚,我对您只有感激,里面没有掺杂一丝爱情。”
顿了顿,还是想彻底断了他的念头:“而且,我跟沈队长已经在一起了。”
这句话,对陆少辞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。
他紧缩的瞳孔颤抖着,只觉呼吸都被狠狠扼住:“你跟沈沐泽?”
沈梦月点点头:“是的,我们在一起很好,所以我希望咱们保持距离,不只是出于礼貌,也为了您政委的颜面。”
一字一句,都像烈火灼烧着陆少辞的心,剧痛炸开。
无措开始翻腾,催化着他的不甘:“你为什么会选他?”
在他的认知里,沈梦月应该爱着他才对,即便现在一切跟以前的认知不一样,但沈梦月是沈梦月,他是陆少辞,两个人本该走到一起。
而且老天爷既然让他出现在这个没有跟沈梦月结婚的世界,不就是要让他弥补遗憾吗?
沈梦月看着陆少辞,声音清晰:“因为他太好了。”
第38章
陆少辞捏着拳,用力到骨节都开始泛白:“你说的好,是说他能对你有求必应?”
沈梦月皱起眉,似是很不满意他的话。
“他不能,他是刑警,他的时间不属于我一个人。”
谈起沈沐泽,她的眼神闪烁起温柔的光:“他真的很忙,有时候会在办公室熬夜查案,他也很勇敢,会不顾危险的充在前线,他没有时间陪我,我理解他,所以不会怪他。”
“但只要他下了班,或者没事了,就会来找我说说话,如果我在忙,他会静静等着,他会记得我说的每句话,有时候我自己都不记得了,他却能一字不落的把我说过的话重复一遍。”
“他家庭条件比我好,身边不乏有其他女同志喜欢他,我也担心自己是不是配不上他,但他会认真礼貌拒绝每个向他示好的人,会大大方方把我介绍给同事和朋友。”
“他表面看起来很冷漠,但是个热心肠的老好人,在我没信心抱怨时,会一遍遍激励我,给我充分的信任和关注,让我有底气也不去害怕别人的质疑。”
沈梦月说了很多,陆少辞的脑子里却不断闪过曾经自己跟沈梦月的往事。
一次次为了于英楠抛下她,又不相信她,从没关注过她说的话……
直到此时,他才发现自己对沈梦月的爱竟然是那么表面。
沈梦月没有察觉到陆少辞眼底巨山倾倒般的挫败,继续说着:“跟他在一起,哪怕相隔再远,我都会觉得心还在一起。”
顿了顿,她抬眸看着面前僵住的男人:“陆政委,您也很优秀,我相信您会找一个真正爱您,您也爱的女人。”
说完,沈梦月迈步远去。
陆少辞僵在原地,看着那慢慢消失的背影,酸涩的双眼渐渐模糊。
他曾经有用过一个爱自己的人,可他弄丢了。
又在以为可以找回来时,却发现已经物是人非,她不爱他了……
已经是深夜,空阔的客厅弥漫着浓烈的酒气。
陆少辞坐在地板上,身边倒伏着六七个白酒瓶。
他手里抓着喝了一半的酒,仰头又是一个猛灌,直到胃和喉咙像是被火灼烧了一下,他一下吐了出来。
撑着地板的双手开始颤抖,他双眼猩红,无光的眸子就像熄灭的烛火。
‘砰’的一声闷响,陆少辞任由自己重重倒在地板上,流淌的酒湿透了他的上衣。
望着刺眼的灯光,他喉间溢出沙哑的呜咽。
他自私的希望自己再醒来时,又回到了那个失去沈梦月的世界。
至少在那个世界,他拥有过沈梦月,沈梦月爱过他,哪怕只是爱过。
“梦月……你能不能,回来……”
陆少辞手覆上双眼,嘶声呢喃。
几天后,大字报的事儿在陆少辞的介入下悄无声息地解决,原来是于英楠给了赖红妹钱,让她悄悄把大字报贴上去的。
因为这件影响比较恶劣,赖红妹被开除,而于英楠也因为造谣被拘留。
听到这样的结果,刘建红在宿舍里恨恨地挥着拳:“早知道多揍赖红妹几拳,检讨书也白写了。”
正在看书的沈梦月心不在焉的,解决了这件事是挺好的,可是她挺想沈沐泽的,也很担心他。
“只是有些人还以为你跟陆政委不清不楚,说话还挺难听,真是……”
刘建红撇撇嘴,不经意看了眼窗外,眼神一亮:“梦月梦月!快过来看,沈队长在楼下!”
第39章
听到这话,沈梦月立刻丢下书跑到窗边。
只见一身挺拔警服的沈沐泽站在楼下,在任何时候都能成为焦点的俊朗模样让不少女同学眼睛都看直了。
而他的眼神只看向一处,当看见女孩惊讶的脸时,他轻轻弯了弯嘴叫,朝她挥了挥手。
沈梦月心一动,不知怎么的,眼眶居然酸了。
刘建红还沉浸在沈沐泽的‘美色’里,却见沈梦月突然转身跑了出去。
“你干啥去啊?”
不一会儿,又看见匆匆跑出去的人站到了沈沐泽面前,这才恍然大悟,又气又喜:“这家伙,跟沈队长处对象了居然都不告诉我,真不够意思!”
看着心心念念了快半个月的男人,沈梦月红了眼,因为这里人太多,她只能克制自己抱住他的冲动。
“你,你回来了,没受伤吧?”
沈沐泽却微蹙,在大会上做检讨似的:“对不起。”
沈梦月愣住:“怎么了?”
“大字报的事儿我听说了。”沈沐泽眼底透着自责和疼惜,“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没能陪在你身边……”
沈梦月反应过来,轻笑着摇摇头:“没事,都过去了,虽然那几天的确挺难熬的,但我一直相信身正不怕影子斜,其实我更担心你。”
面对她的懂事,沈沐泽心间就像化开了一颗糖。
他握了握她软和的小手:“有时间吗?”
“嗯。”沈梦月点点头。
下一秒,沈沐泽当着众人的面轻轻牵起她的手:“我也有时间,约会去吧。”
听着身后楼上的惊呼,沈梦月脸‘唰’的红了。
约会……
他们在一起后,好像还从来没约会过呢。
看着身旁高大的男人,她缓缓回握住他的手:“好啊。”
这个年代的约会,也只是逛逛公园聊聊天。
两人手牵着手走在公园的桥上,有一句没一句聊着。
“最近还是很忙吗?”沈梦月问。
“还好,案子还不算棘手,已经破了。”沈沐泽顿了顿,话锋一转,“对了,那天不是让你把饭菜留着吗?我回去后都不见了。”
说到这事,沈梦月鼓起脸嗔怪道:“你还说,明明那么难吃,你还硬塞,也不怕吃坏肚子。”
“那是你做的,再难吃我也觉得可以吃进去,而且浪费可耻。”
“我没浪费,拿回学校倒进泔水桶……嗯,让学校的猪吃胖点,也不算是浪费吧。”沈梦月拨弄了下头发。
忽然,一对挽在一块年轻情侣从两人身边走到前头。
好像是聊到了什么开心的事,女孩突然踮起脚在男孩脸上亲了一口。
沈梦月和沈沐泽停住脚,愣愣看着两人。
他们俩在一块快两个月,好像除了拉手拥抱,还没亲过……
不可知否,沈沐泽也想沈梦月像那个女孩一样,又或者自己像那个女孩,只是怕沈梦月害羞。
“咳咳咳,那个……”他咳嗽着掩饰尴尬,眼神却又忍不住往身边女孩红润的嘴唇看。
沈梦月忽然低下头,松开他的手大步向前走。
沈沐泽愣了愣,忙跟了上去。
等到了偏僻的假山后面,她才停下脚步。
沈沐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:“你走那么快干……”
话没说完,嘴角忽然一凉,软软的触感像是电流经过全身,让他的心跳有瞬间的停滞!
第40章
沈梦月双手抓着沈沐泽的衣服,踮着脚轻轻吻上了他的嘴角。
她闭着眼,整张脸涨的通红。
几秒后,沈梦月才慢慢离开,紧张地睁开眼,却发现面前的男人站直的跟个木桩一样。
她抿唇低下头,感觉整张脸都在冒热气:“你发什么呆啊?”
听见她的声音,沈沐泽回过神。
看着眼前娇俏羞涩的女孩,他眼神微微一沉,猛地伸手将她拉入怀里。
她瞪大了双眼,惊呼淹没在他深情的吻中。
沈沐泽的吻还是很生涩,但男人在这种事上似乎总是无师自通的,不过一会儿,她就被他唇间的柔情绕的晕头转向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沈梦月感觉自己都快窒息了,沈沐泽才放开她,紧紧将她搂在怀里。
“我完蛋了。”沈沐泽没头脑地说了句。
她还有些懵:“什么?”
“我发现我实在离不开你了。”
明明是这样甜蜜的话,沈沐泽却说的很正经,好像面临的真是什么大事。
沈梦月眼神温柔:“没人让你离开。”
沈沐泽克制着继续下去的冲动,自顾自说:“刚刚我感觉心里有很多花开了……”
顿了顿,又补充了句:“就像连续破了几百个大案子那种开心。”
听到这个比喻,沈梦月噗嗤一笑,王浩他们要是看见这样的沈沐泽,不知道不会回把下巴笑掉。
“我们要一直在一起啊。”她环住沈沐泽的腰,安心地靠在他胸膛上。
沈沐泽轻轻嗯了一声:“一直在一起。”
“那你要记得,每次出任务的时候都要保护好自己,你可以受伤,但不能死。”沈梦月收紧了手臂。
沈沐泽嘴角微扬:“以前我不怕死,现在有了你……我的确有点怂了。”
“……你这话要是阿姨听了,她会骂你。”
“不会,她巴不得有人让我怕死。”
“……”
白驹过隙,转眼一年过去。
沈梦月跟沈沐泽在建军节领了证,到了国庆两人才办了酒席。
来人除了两家的亲戚,就是沈梦月较好的同学和沈沐泽的同事。
他们站在酒楼门口,笑脸相迎来参加婚宴的宾客。
抬眼间,沈梦月看见不远处树下一个军绿色的身影。
她眯了眯眼,仔细一看,好像是陆少辞。
自打两人那次在供销社门口说完话后,整整一年都没再见过面了。
他瘦了很多,脸色也不太好,一双幽深的眼睛像是晗带着一辈子的眷恋和遗憾。
“看什么呢?”身边的沈沐泽轻声问。
沈梦月看了他一眼,又往陆少辞那边看,却发现人不见了。
“……我好像看见陆政委了。”她微微蹙眉。
沈沐泽顺着她的视线看去,只看见一片空荡。
沈梦月摇头呢喃:“大概是我看错人了。”
天气晴朗,树影斑驳。
听着身后喜庆的鞭炮声,陆少辞浑浑噩噩地迈着步子向前,仿佛是在彻底走出了沈梦月的生活。
这一整年,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挨过去的。
沈梦月不知道,他经常偷偷去看她。
而这一年,他见到了她从没有过的笑容,那样的明媚幸福,却不属于自己。
陆少辞停下脚,满是血丝的双眼漫起挫败和低迷。
“原来没有我的生活,你能活的那么好……”
第41章
陆少辞失魂落魄回到办公室,通讯员急匆匆拿来药,又倒了水:“政委,您烧还没退,赶紧把药吃了吧……”
然而陆少辞却摇摇头:“放着吧,我一个人待会儿。”
通讯员欲言又止,见他又摆摆手,才放下药和水,敬了礼转身出去。
看着桌上的药,陆少辞似乎已经感受不到心脏的跳动。
也许从沈梦月告诉他她已经爱上别人的那一刻,他的心已经死了。
他麻木地伏在桌上,逐渐模糊的意识像只大手,把他扯进深渊。
“少辞?少辞!你快醒醒啊!”
好吵……
“少辞!你都昏迷四天了,你赶紧醒醒啊……”
这个声音是……妈?
陆少辞奋力抬起沉重的眼皮,入眼便是大片白墙,还有正在滴药水的黄胶管。
见他醒了,陆母喜极而泣:“你可算醒了……”
陆少辞一时没反应过来:“我怎么会在这儿?”
“你高烧引起肺炎,昏迷了整整四天呢!”
陆母倒了杯水,对他的态度似是软和了下来,但还是夹杂着恨铁不成钢:“听通讯员同志说你是因为淋着雨回去才发烧……人都已经没了,你才知道痛。”
听了这话,陆少辞愣了:“什么没了?”
陆母面色微变:“难不成你连脑子都烧坏了?今天正好是梦月的头七。”
一句话像是雷在陆少辞耳畔震响。
沈梦月的头七?
她不是跟沈沐泽结婚了吗!?
他眼神颤了颤,强忍着浑身的无力坐起身,猛地拔掉了针头。
手背传来的疼痛提醒着他,这不是梦。
可那一年又是什么?
他亲眼看到活生生的沈梦月,她有父母,上了大学,甚至爱上了别人,成了别人的妻子……
陆母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:“你这是干什么?”
她叫来护士重新给他扎上针。
而陆少辞就像被抽离了灵魂,整个人都没有任何反应。
陆母虽然因为沈梦月的事儿对他心存芥蒂,但终归是自己儿子,还是不免担心起来:“少辞?你到底怎么了?”
过了很久,陆少辞的眼神才重新有了光。
他僵硬转头看着母亲,嚅动着干裂的嘴唇:“妈,我真的错了……”
陆母愣了愣,好像是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,一下就红了眼:“你现在知道错了,都晚了。”
“是,已经晚了。”
“我不该自以为是的介入梦月的生活,我让她消磨了对婚姻所有的信心,我让她受了太多委屈,是我害死了她,是我……”
陆少辞低下头,颤抖的双手抱着头,像是一个忏悔的罪人。
听着这些话,陆母落下了泪,却说不出话。
原本沉寂的病房,回荡着男人沙哑的呜咽。
陆少辞不顾医生的劝阻硬是出了院,他没有回军区,而是去了墓园。
天空飘着细雨,他站在一座新墓碑前,缓缓蹲下,将怀中的花轻轻放下。
碑上照片里的沈梦月笑的依旧那样明媚鲜活。
陆少辞扬起嘴角,惨淡一笑:“我知道,你大概是不愿意见到但我的,但我还是自私的来了……”
“梦月,我看到了你没有我的生活,很幸福,是我从没有给过你的。”
说到这儿,他眼眶湿了:“对不起,是我辜负了你……”
第42章
陆少辞扶着墓碑的手缓缓收紧,用力到骨节都泛了白。
冰凉的雨淋在他的脸上,和温热的泪水融在一起,滴落在洁白的菊花上。
他哽咽着,只觉呼吸都被束缚。
原来不管在哪个世界,他都已经失去了沈梦月。
那个曾经满眼都是他的女人,再也回不来了……
陆少辞不知道自己在沈梦月墓前待了多久,又说了多少话。
雨慢慢变大,直到停下,他才撑起身体离开。
乌云逐渐散去,阳光穿过云层洒在潮湿的街道上。
陆少辞停下脚,缓缓抬起头。
世界的光这么刺眼,可他生命里的光却永远不会再亮了。
他低眉自嘲一笑,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,还有什么脸面去感慨。
突然,于英楠的声音响起。
陆少辞转身看去,只见头发凌乱,双眼通红的她跑了过来,一下攥住他的手:“我找了你好几天啊……你去哪儿了?”
面对这个女人,陆少辞眼底闪过抹冷冽,他抽出手,根本不愿再搭理。
而于英楠像是受了刺激,不顾一切再次抓住他:“少辞,电视台把我开除了,还把我的事儿放到了节目上,现在根本没有工作单位肯要我,我求求你,看在我们相识一场,也相爱过的情分上,你帮我这最后一次吧……”
陆少辞冷眼看着:“那是你自己的事,与我无关。”
说完,撇开她就走向马路对面的车。
“少辞……你明明说过爱我的,就算那只是过去,那不是也算爱吗?少辞!”
于英楠也不管那么多,直接就追了过去。
突然,刺耳的刹车声响起。
一声闷响伴着女人凄厉的惨叫在陆少辞身后响起。
他愕然转身,只见于英楠在地上连滚了数圈后瘫在了地上,暗红色的血从她脑后流了出来,整个人都没了声息。
“于英楠!”
医院,抢救室外。
陆少辞揉着紧皱的眉,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头疼又无力。
这时,抢救室的门开了,他走上前:“医生,她怎么样了?”
医生摘下口罩,叹了口气:“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,不过她的脊骨受到了不可逆的损伤,以后恐怕再也站不起来了。”
听到这话,陆少辞愣住了。
再也站不起来……那就是说,于英楠瘫痪了!?
一时间,他心里五味杂陈。
于母得知这消息后忙赶了过来,碍于女儿先前做的事,她根本不敢去找陆少辞。
陆少辞把于英楠瘫痪的事儿告诉陆母,陆母沉默了很久,只说了句:“报应,这都是报应。”
他没说话。
或许是吧,善恶到头终有报。
可自己是最对不起沈梦月的人,又会得什么报应呢?
陆少辞带着沈梦月的死亡证明去机关注销她的户口。
他低头看着薄薄却重如千金的死亡证明,心绪动荡。
第43章
走到民政局门口,却看到一堆人围在街道边。
“你这姑娘怎么那么不讲道理?人家是老太太,你道个歉怎么了?”
转目望去,一群人正围在路口。
前面的夫妻俩走过去,陆少辞也跟着过去。
穿过人群,他看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正红着脸跟别人吵架,地上还坐了个白发老太太。
他定睛一看,那小姑娘正是军服厂广播站的小林。
几天前他跟站长说了于英楠指使小林去抢沈梦月培训的名额后,小林就被叫了回来。
后来又查出她爸根本没有尿毒症,腿也只是有些瘸,根本没有瘫痪。
闹到最后,小林直接被军服厂开除。
老太太一边哭一边指着小林骂:“你这姑娘,把我撞倒了还不承认,我这么大年纪,家里有儿有女孝顺我,我还能讹你钱吗……”
小林气的瞪大了眼:“老太婆你别血口喷人!明明是你自己撞我身上的!”
听了这话,老太太哭的更凶了。
看到这一幕,周围的人你一句我一句开始数落小林。
“人家老太太吃饱了没事干去撞你?也不怕把自己撞出个好歹来。”
“就是,现在的年轻人总有些思想歪了的,做了坏事还不肯承认,大大方方道个歉不就什么事都没了!”
“我在军服厂干活,认识她,她说自己爹瘫痪又得了尿毒症,硬生生抢了别人去首都培训的名额,结果事儿露馅了,被厂里开除了!”
“难怪,原来骨子里就不是个好的!”
一字一句,说的小林脸一阵红一阵白,她想跑,可其他人像是故意跟她作对,纷纷堵住了她的路,嘴里的话也越来越难听。
陆少辞听了一会儿就没再管。
善恶到头都有报。
而他的报应,是失去沈梦月。
当看见‘注销’两个字的印章在沈梦月户口那一页盖下,他空荡的心好像又被挖去了一角。
拿着户口本走出机关楼,陆少辞仰望天空,黯淡的眼眸没有一丝光芒。
如果人有下辈子,他希望沈梦月不要再遇见自己。
没有他的人生,应该就像那个梦一样,幸福美好。
三十五年后。
寒冬深夜,窗外飞雪飘落。
白发苍苍的陆少辞躺在床上,身边只有已经五十三岁的表侄田海斌。
“舅舅?舅舅?”田海斌在他耳边叫着,想让他清醒过来。
陆少辞半张着嘴,浑浊的双眼盯着天花板,似乎已经到了弥留之际。
见他嘴巴在嚅动,田海斌把耳朵凑过去,只听得一声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呼唤。
“梦月……”
恍惚中,陆少辞好像摆脱了年老的那种无力感,穿过刺眼的阳光,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。
伴着他沙哑的轻唤,对方转过身,温柔笑着朝他伸出手,像是在发出邀请。
陆少辞喜极而泣,紧紧抓住那只温暖的手。
‘铛——铛——!’
吊钟的时针指向十二,发出沉重的鸣声,陆少辞搭在床沿的手倏然垂落。
“舅舅!”
带着哭腔的声音充斥着整个房间。
陆少辞安详闭着眼,嘴角带着三十五年来最轻松的笑。
在再也醒不过来的梦里,他再次找到了沈梦月。
那个爱了他一辈子,他辜负了一辈子的女人。
终于,再也不分开了。
——完——
一 土地下户了,挂在村口大槐树上的那口钟,虽然没有下岗,但早已退居二线,成为回忆,成为历史。生产队长再也不用领着全村社员搞集体生产劳动了。是改革,也是生产力的解放,也是百姓步入小康的初级阶段。村里上千亩地分到每口人手里也就二亩来地,对于人口少的家庭来说,四五亩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