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羿做为人类,已经开始有些老了。
一个孤独的王,月下发呆的时候越来越多。
逢蒙也不年轻了,他等待得实在太久。逢蒙毕竟是跟随过巫师务成子的,学习过一些问卜之术。他除了忙于政务和军事,夜里总是在问卜。
孤独的后羿白天还是会去林间狩猎,有时只一个人,有时只有逢蒙会跟着。逢蒙在部落的地位崇高,但跟着后羿狩猎时依旧执弟子礼,依旧是那个跑出去把猎物和素箭捡回来的人。
后羿看见落日变红,开始往树林外走。逢蒙削了一个桃木大棍,挑了猎物扛在肩上,跟在后羿的身后。两人的影子在山坡上被落日拉得很长。
后羿上坡时竟有点气喘,看着红日有些气闷,这个在自己箭下逃生的黑毛畜生,只怕很开心看着自己正在变老吧?
后羿只顾感怀,全不知身后的徒弟逢蒙,已卸了猎物,将桃木大棍高高举起,尽全力向后羿的后脑砸来。
只一下,后羿就倒在了草坡上。
逢蒙却没有停手,一下,一下,又一下……
这是这段日子逢蒙不停问卜的结果。卜卦上说,羿将死于桃木。桃木有个辉煌的出处——巨人夸父逐日万里,最后在烈日下渴死倒地,死后魂魄化生桃树。
落日成了这场谋杀的唯一目击者。也见证了一个奇妙的宿命的闭环——被太阳杀死的夸父之精魂,用于杀死一个杀死了九个太阳的英雄。
被杀死的后羿变成了鬼。生为豪杰,死亦鬼雄,后羿果然成了万鬼之王。后来人们管化作鬼王的后羿叫宗布神。民间虽对鬼颇有恐惧,但却知道,鬼是怕桃木的,所以巫师捉鬼会用桃木剑,钉鬼会用桃木桩……因为鬼王当年是死在桃木下的。
逢蒙暗杀了师父,果真做了王。不过也没多久,就被手下杀死了。没有了威名高张的后羿,后羿部落最终还是衰落消散了。
只有月光依旧。
月上的嫦娥依旧。只是她不知道月光再也照不到她的丈夫了。天上时间与人间岁月,流速是完全不一样的。
嫦娥毕竟做过一段时间的人类,被人类的血液渗透过冰冷的身心。她现在替代了母亲成为月神,但饱满的太阴之气也没有冰封那段被丈夫呵护的记忆,她觉得自己太迟钝了,她渐渐才明白,自己原来是很爱很爱那个叫羿的人类。
一种悔意老在咬啮着她——那时干吗要吞药,给了那逢蒙便是,自己在人间多些时日守着丈夫,是不是更好……只是这悔意跟她的寿命一样,如天地那般……没有尽头。
(完)
修蛇这样的巨怪伏诛,不仅使大羿声震人间,连祸害人间的妖魔鬼怪也能感知到有个大神正在大地上追杀它们,纷纷重新夹起尾巴躲起来。只有那个唤作“大风”的凶怪还在地面肆虐横行。 “大风”是人类给它取的名字,皆因不知它堂皇的前身,只知有只巨鸟出没,一起一落,必带来山呼海啸…